獨木難支（2）

    剛一出酒店，沈沐就被迎麵而來的風雪刺得皮膚生疼。呼出一團霧氣，她和周維步伐急促地走在人行路上，走了大概十分鍾，出現了一條岔路口，兩個人商量過後決定分頭尋找。

    走著走著，沈沐選的這條路路燈漸漸昏暗下來，因為雪下的很大，這邊又鮮有行人經過，踩出來的腳印不過須臾就被雪花覆蓋。

    她越走越急，因為穿著高跟鞋的緣故，暴露在空氣中的腳已經被凍得赤紅，逐漸變得麻木。

    可她卻仿佛未有察覺一般，不知疲憊地往前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看到前麵的雪地上有著微弱的，忽閃忽閃的綠光，心下一動，想要小跑過去。

    雙腳卻因為涉雪過久凍得僵硬，沈沐的身體前傾了一下，整個人跌倒在冷硬的雪地裏。她嚐試著站起來，雙腳卻不聽使喚一般，隻好膝行著爬向那處亮光。

    亮光被埋在雪裏，沈沐用手將覆蓋在上麵的雪掃開，看到了雪下閃動著未接開電提醒的手機。

    沈沐顫抖著按開屏幕，看到了屏幕中在冰天雪地裏笑的燦爛的女孩。眼淚一下子沒忍住，大滴大滴地落在屏幕上。

    那是在她大四的聖誕夜，梁澈拍下的她的照片。

    來不及難受，她向四周望去，終於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個倒在地上，失去意識的人。

    他被雪花覆蓋著，沈沐擦了一把眼淚膝行過去，用手撫開蓋在他身上的雪，用力將他往自己懷裏拽，伸手抵在他的勃頸處，探到那裏還在跳動的脈搏，長舒出一口氣。

    她將自己的風衣脫下來蓋在梁澈身上，這才拿出手機，撥通了之前存在手機裏的周維的電話，聲音不可自抑地顫抖，帶著濃重的哭腔。

    “周維，我找到他了！”

    “你從我那條路直走就能看到我們，你快過來……”

    掛掉電話，沈沐感覺懷中的人渾身發抖，又將他摟緊了些。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在梁澈凍僵的手上來回揉搓，企圖讓他恢複血液的通暢。

    又抓了一把雪，在自己的小腿和腳上來回搓。

    梁澈的頭枕在她的臂彎裏，明明渾身都因為潮濕散發著寒氣，她卻能感覺到他額頭烙鐵一樣滾燙。

    過了十分鍾左右，周維才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看見地上的兩個人，愣了一下，立刻脫下自己的西裝披在沈沐身上。

    沈沐摸到自己身上的外套，扯下來蓋在梁澈身上，對站在自己身側的周維道：“先別管我，趕緊送你家先生去醫院。”

    她想將梁澈扶起來，周維見狀，趕緊上來搭手，架住梁澈的一隻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沈沐想要架住梁澈的另一隻手臂，剛站起來還沒穩住，就不受控製地跌了回去。

    “太太！”

    周維驚呼出聲，情急之下的稱呼脫口而出，費力用單手架著梁澈，騰出一隻手去拉她，沈沐卻擺了擺手。

    “你先帶你家先生去醫院，不用管我，我讓清寂過來。”

    說著，她拿出手機，撥通了藍清寂的電話，藍清寂問清楚沈沐的具體位置，就立刻掛掉了電話乘車趕往這邊。

    放下手機，沈沐看見周維還沒走，無力地靠在花壇邊上。

    “你怎麽還不走。”

    周維目色動了動，固執地伸手去拉沈沐的臂彎。

    “如果留沈小姐一個人在這裏，先生醒了會怪罪的。”

    這對主仆在固執這一點上倒是別無二致。

    沈沐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什麽，撐著周維的手臂借力站了起來。如果她再堅持下去，周維也不會走，梁澈那個樣子，是禁不住拖的。

    雖然是三個人，可梁澈失去了意識沒有行動能力，沈沐也和殘了差不多，兩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加在周維身上。周維一手撐著梁澈，一手扶著沈沐，快走到他和沈沐分開走的那個路口，才遇到打車趕來的藍清寂。

    她大呼著讓司機停下，急忙推開車門，跑到三個人麵前，伸手將沈沐扶住。

    周維扶著梁澈坐進出租車裏，轉頭望向沈沐。

    “沈小姐最好也去醫院檢查一下。”

    沈沐搖了搖頭，“你先和你家先生走吧，清寂會照顧我的。”

    看到一旁藍清寂肯定地衝他點了點頭，周維才放下心來，關上車門讓司機到最近的醫院。

    看到漸漸遠去的出租車，沈沐突然鬆了一大口氣，整個人像被抽空了一樣，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藍清寂身上，將她拖了一個踉蹌，將將才穩住沈沐。

    “沐沐，你要是暈在這我可背不動你。”

    沈沐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笑來。

    “放心吧，這點程度，我還暈不了。”

    藍清寂拖著她來到路邊，抬手打車。

    沈沐這才察覺到不對勁，皺了皺眉問：“怎麽沒開車來？”

    這時候一輛出租車靠了過來，藍清寂打開車門先將沈沐塞了進去，小心地把她安放好，自己才坐進車裏，關好車門。

    “剛才給你買衣服的時候，路滑，車不小心和別人親密接觸了一下。你急著要衣服，車就先丟給警察處理了。”

    沈沐看到藍清寂將視線移向窗外，沒有再追問下去。

    沒過一會兒，沈沐的手機突然響了，看著屏幕上顯示的聯係人，提起精神接聽了電話。

    “喂，陸小少爺，沒事，人已經找到了，不會有事的，嗯，嗯。”

    “你就別擔心了，讓伯父也不必擔心了，怎麽會，還要謝謝你們呢……”

    “好的，那再見。”

    掛掉電話，沈沐靠在車座上，盯著車頂走神，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周維抵達醫院後，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將梁澈送到了恒溫病房。

    梁澈的血壓和心跳都很低，醫生給他插上氧氣管。周維幫他換下了濕冷的衣服，等他的身體漸漸回溫以後，才開始進一步治療。

    梁澈是在第二天傍晚醒過來的，他感覺渾身都疼得厲害，忍著疼痛，伸手拔掉了氧氣管，掀開身上的被子就要起身，突然又看到自己手腕血管處的吊針。

    周維打開門看到這一幕，急忙製止住梁澈要拔吊針的動作。

    “先生，您在幹什麽！”

    他收起電話快步走到梁澈病床前，按住梁澈想要拔吊針的那隻手。

    梁澈盯著輸液管裏的水滴看了一會兒，緩緩道：“早船的晚宴結束了？”

    “您睡了一天了，晚宴早就結束了，不用急著趕過去了。”

    周維見他平靜下來，才鬆開手，拿起他掀開的被子重新幫他蓋在身上。

    梁澈沉默片刻，唇邊多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是，我去不去其實無所謂，沒有人會在乎的。”

    周維不知道梁澈和沈沐在後廳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在梁澈不見以後，沈沐尋找梁澈時的焦急卻是真真切切的，不禁皺著眉糾正他，

    “先生，或許別人不在乎您，但太太一定是在乎的。是太太在大雪中找到的您，她為了找您都急哭了。”

    聽到周維的話，梁澈的心髒觸動了一下，隨即想到了什麽，眸光幽深地垂下眼簾。

    “不，她不在乎。”

    周維還想說什麽，梁澈卻重新躺回病床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我累了，你出去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