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而貼近（1）

    因為顧秋瞳剛從休克的狀況恢複，手上還沒有什麽力氣，所以用盡全力揮出的這一巴掌，力道也不是很重。

    但是這一巴掌來得措不及防，沈沐還是被打得偏過了臉。

    “你怎麽還有臉救我……？”

    顧秋瞳紅著眼，氣若遊絲地質問她。

    梁澈顯然也被顧秋瞳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了，剛要發作，手腕卻被沈沐猛地拽住。

    沈沐眼中的震驚很快就消失了，目光變得出奇的平靜，搖了搖頭，反而給梁澈順起毛：“算了算了，咱們是文明人。”

    “你先扶我起來吧。”

    梁澈不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麽，但還是按耐住心中的憤怒，俯身直接將沈沐抱了起來，動作極輕地將她放在床上。

    顧秋瞳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有氣無力地靠在衣櫥上，看著梁澈對待沈沐時截然不同的態度，眼底怨恨交加，雙拳緊握，抬頭看著梁澈，聲音顫抖地開口：

    “所以你為了沈沐，隻是懷疑我，就要殺了我？”

    聞言，梁澈的後背僵硬了一下，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說著，顧秋瞳從風衣口袋裏摸出一張繳費的單子，拿著那張單子晃了兩下。

    “這是島上中心醫院的繳費單，今天上午我下樓的時候崴到腳，就自己打車去醫院了。我一個人，花費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把所有事都處理妥當。”

    她自己去醫院就診的時候，醫生還問她有沒有家人或者朋友陪她一起來，可以幫她跑腿繳費。

    她縱橫商場那麽多年，各種危機也都遇到過，各種風浪也經曆過，卻從沒掉過一滴淚。

    但是在醫生這麽問她的那一刻，她卻差點控製不住哭出來。

    “如果這樣你還是不信的話，大可以去醫院問，好幾個醫生和護士都見過我。”

    早上她下樓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把洗發水灑在了樓梯上，她一個沒注意，直接踩空了兩個台階扭傷了腳。

    當時劇組的人基本都跟出去拍戲了，留下的幾個人她又不熟識，況且那都是沈沐手下的人，她也不願意喊他們幫忙，更不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幅窘迫的樣子。

    所以她在地板上坐了好大一會兒，感覺腳踝上的疼痛稍微有些緩解了，才扶著扶手慢慢順著樓梯走下樓，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樓梯挪到門口。

    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到醫院把傷口處理了一下，才又坐出租車回來。

    卻沒想到，剛一下出租車，就遇到了拍戲回來的梁澈和沈沐。

    她不想多看兩個人親熱的樣子，所以想著幹脆眼不見為淨，便低著頭走進了民宿。卻沒想到梁澈會因為沈沐受傷，直接就認定她是始作俑者。

    她不知道要怎麽形容現在心中的感覺，或許現在把她的心挖出去，用刀割裂無數遍，都不會像現在這麽疼。

    明明是她先和梁澈認識的，明明她才最有資格站在梁澈身邊。

    “明明我才是和你門當戶對，沈沐早已經家道敗落了，她到底有什麽好？”

    顧秋瞳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去隨父親去拜訪梁氏莊園。

    對於七歲的她來說，梁氏莊園實在是太大了，就像是一個巨型迷宮，她剛在花園裏停留了一會兒，回過頭大人就不見了。

    她那時候也認不清眼前的道路，很快就被驚慌和無助淹沒，站在一棵樹下不住地抽泣。

    因為家教嚴格的緣故，父親並不喜歡她哭哭啼啼的樣子，所以顧秋瞳邊哭邊迅速擦幹淨眼淚，拚命忍著不敢哭得太大聲。

    草甸裏傳來各種各樣的蟲鳴，好像隨時都會有不明物體從花草間竄出來，格外嚇人。

    梁澈便是在這時候出現的，他剛滿七歲不久，日後的俊美便已經可以預見，耀眼的像是天邊的啟明。

    小梁澈站在顧秋瞳麵前，他問她：“你為什麽在這裏？”

    好不容易見到救星，顧秋瞳完全忘記了逞強，眼淚一下子決堤，“哇——”得一聲大哭出聲。

    “我……我迷路惹。”

    她哭得淚眼朦朧，隱約看見梁澈遞了一根樹枝讓她拉著。

    不知道為什麽，對於梁澈，她就是有一種莫名的信任，十分聽話地握住樹枝，被梁澈引著走出了那片迷宮一樣的花園。

    他就好像是迪士尼電影裏總在公主遇難時出現的王子。

    在沈沐沒有出現之前，顧秋瞳一直堅信自己會是梁澈的公主。

    家裏的大人們也都在說，他們門當戶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梁澈雖然一直都沒有明確的表示，但她想，他也許隻是抱著自尊不願意先開口，沒關係，她不急，他們早晚都是要在一起的。

    但是沈沐的出現，徹底擊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他會對沈沐真心地笑，會因為沈沐的靠近而變得小心翼翼。

    原來他的眼中也會亮起明光，隻不過對象不是她罷了。

    原來他和她一起出門的時候笑容很僵，不是因為害羞，隻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和她一起出去。

    他一直以來都叫她“學姐”，不是因為不好意思直呼她的名字，隻是因為他想要和她保持距離。

    他從來都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是因為禮貌，隻是因為他根本就不喜歡她。

    顧秋瞳漸漸明白了這些事，每認識的更加清楚一些，她的心髒就鮮血淋淋一分。

    最後實在是太疼了，她也嚐試過想要抽離對梁澈的感情。

    但是喜歡一個人二十三年是什麽概念呢？

    這份喜歡幾乎是和呼吸一樣重要的存在，如果有一天硬要從她的生活中抽離出去，她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現在梁澈對她的態度，對她所說的話，比外麵所有人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打她還要令她難過。

    “梁澈，我是眼瞎了才會喜歡你！”

    顧秋瞳突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我在你麵前無限卑微，本來我以為，她走了，你們離婚了，你就可以分一點目光在我身上，我不過是想讓你多看我一眼……”

    顧秋瞳說著，仰著頭靠在衣櫥上，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希望沈沐看到自己流淚的狼狽相，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才繼續對梁澈道：

    “梁澈，我也是人，我也有自私。我不過是喜歡你，喜歡一個人有什麽錯？我隻是在爭取喜歡，我有什麽錯？”

    “你憑什麽……憑什麽因為這樣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我身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