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輕葵提著行李箱回到家的時候，楚惟禮並不在家。直到吃晚飯的時候，他才開車回來。一進門見到楚輕葵正坐在沙發上，疲憊的臉上立刻多了許多笑意。

    “葵葵回來了啊，怎麽也不提前給爸爸打個電話。晚上想吃什麽，讓廚房去做。”

    楚惟禮將西裝外套脫下來交給保姆，吩咐道：“幫我熨好掛起來”，然後就將目光轉移到楚輕葵身上。

    楚輕葵坐在沙發上，神情複雜地看著楚惟禮，觸碰到楚惟禮慈祥的笑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道：“我有點事想跟您單獨談談。”

    楚惟禮看著她嚴肅的表情，先是愣了一瞬，然後咧開嘴笑了。

    “葵葵真是長大了，都要找爸爸談事情了。”

    “我沒跟您開玩笑。”楚輕葵皺眉。

    見到她這幅認真的模樣，楚惟禮稍微收斂了笑意，但還是一臉的輕鬆，對著下人擺擺手：

    “沒聽見大小姐說話嗎，你們都先下去吧。”

    下人們得到命令，點頭應“是”，便都退出了大廳，客廳裏隻剩下楚惟禮和楚輕葵兩個人。

    楚惟禮走到楚輕葵身邊的沙發上落座，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水，饒有興趣地看著楚輕葵：

    “有什麽話就說吧，這隻剩咱們倆了，你告訴爸爸，是不是有人在外麵欺負你了？爸爸幫你教訓他！”

    楚惟禮一向嗓音沉著有力度，聽起來讓人很有安全感。他仍像她小時候那樣，告訴她被欺負了就要找爸爸，爸爸幫你打回去。

    楚輕葵突然感覺鼻子有點酸，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楚惟禮，艱難地開口問他：

    “爸，你有沒有瞞著我和淮揚做過犯法的事情？”

    楚惟禮的臉上仍然帶著和煦的笑意，他挑了一下眉，看起來很驚訝的樣子，慢慢擰上保溫杯，無奈道：

    “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還沒恢複過來？最近是不是去拍刑偵片了？”

    楚惟禮往楚輕葵坐的地方靠近了一下，伸出手去探她的額頭，然後不解地收回手。

    “也沒發燒啊，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就在家裏多呆兩天休息一下，也不要急著回去拍戲了……”

    楚輕葵失望地歎了一口氣，沉默地將碎發捋到耳朵後麵，從包裏拿出手機，點開播放器將耳機遞給楚惟禮。

    楚惟禮看著楚輕葵，又緩緩看向那個耳機，猶豫了一下，才拿起來戴在耳朵上。

    “這又是要幹嘛……”

    楚惟禮的話音還沒落，聽到耳機裏的內容，笑容逐漸僵硬在嘴角。

    錄音播放完畢後，楚輕葵握著手機，聲音裏夾雜著一絲絲顫抖：

    “聽到了嗎？你還要再聽一遍嗎？”

    “不用了。”

    楚惟禮把耳機摘下來，笑容已經完全從臉上消失，他移開視線，微微垂下眼眸。

    “進組之後我還在想，這部電影明明是大投資大製作，以沈沐的人脈，怎麽會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演員。”楚輕葵的聲音因為哭腔有些變調，她一眨眼，淚水便順著兩腮滑了下來。

    “但現在我才明白，原來真的是非我不可。”

    因為她是楚惟禮的女兒，所以沈沐便要她來親自經曆一遍當年她父親加諸在沈懷風夫婦身上的苦難。

    楚輕葵說話的時候，楚惟禮一直都在沉默，過了良久，他才捏了捏眉心，疲憊地開口：

    “當初沈懷風最信任的就是我，他重用我，沈氏集團的商業運行也從不對我隱瞞。隻要沒有沈懷風夫婦，掌握著沈氏集團運行機密的我將會是獲益最大的，難道我永遠都要當一個保安公司的小老板嗎？”

    聞言，楚輕葵的眼中滿是震動，她含淚問他：“您這是承認了？”

    楚惟禮深深歎了口氣，眼中是深沉與掙紮。

    “葵葵，你還小，根本就什麽都不懂。”

    “爸爸所說的懂，就是背信棄義嗎？”

    楚輕葵紅著眼，語氣咄咄地質問楚惟禮。

    “你！”楚惟禮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自己最乖順的女兒竟然會這麽跟自己說話，他閉了一會兒眼睛，才慢慢將情緒平複下來，睜眼看著楚輕葵的雙眸道：“你以為爸爸這些年來不愧疚嗎？可我有什麽辦法！那一步已經邁出去了，是回不了頭的！”

    “因為您根本就沒想過要彌補自己的過錯！不然你就不會去殺沈沐了。”

    楚輕葵的眼中盡是失望，她抬手擦掉臉上的淚水，雙眼黑白分明地看著楚惟禮。

    “您說人生下來便要活得正直，所以從我小時候就嚴格要求我，要我讀萬卷書，習聖賢道。要我誠誠懇懇做事，本本分分做人。曾經教導我的一切，您自己反而忘了嗎？”

    “爸爸，我對你太失望了……”

    說完這句話，楚輕葵深深看了楚惟禮一眼，便拿起自己的手機和包，不再給他解釋的機會，跑上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楚惟禮一個人坐在客廳裏，慢慢向後，將全身的重量都放到沙發上。

    客廳裏的魚缸裏的過濾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在一室靜謐中顯得有些突兀。

    楚輕葵失望的目光在他的腦海中揮散不去。

    妻子去世以後，他想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兩個女兒最好的生活環境，不讓她們因為缺少母親保護就被人在外麵欺負。

    想要給家人更好的生活，想要擁有隨心所欲支配一切的能力，難道是他錯了嗎？

    楚惟禮吸完第三隻煙，按下桌子上的傳呼按鈕。

    不到兩分鍾的時間，保姆便匆匆從外麵回到客廳，低著頭恭敬地站在楚惟禮麵前。

    “小姐沒吃晚飯，你做點她喜歡的東西給她送上去。順便熱杯牛奶，讓她睡之前喝。”

    楚惟禮沒有抬眼，吩咐完這些，便拖著沉重的步伐向二樓走去。

    保姆在楚家做了很多年了，也看出來顧惟禮情緒不對，出於關切，還是出聲問道：“那楚先生想吃點什麽？”

    “我？”楚惟禮微微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為楚家工作了將近二十年的用人，微微牽起一抹笑意：“我不吃了，你照顧好小姐吧。”

    說完，他便轉身。

    自己這些年或許太過專注於事業，疏於對身邊人的關心了。

    楚惟禮想，畢竟是在楚家呆了這麽多年的老人，他應該獎勵她一份無憂終老的保障。

    省得等到他有一天不在了，辜負了這些為楚家效力的老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