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底，初冬的春明市，空氣清冽，霞光四射，天空如水洗過的寶石藍天鵝絨，將城市的嘈雜不斷吸收、過濾……

    “旅客朋友們，列車已經到達終點站春明站，請大家拿好行李物品，按順序下車。祝您旅途愉快。”

    列車播音員甜美的聲音中，車門打開，旅客從車門魚貫而出，匆匆趕往出站口。

    有個穿軍裝、30歲左右、個子偏高的退伍軍人避開人流，移步站台空曠處。

    雖然穿著軍裝，但是不戴肩章、帽徽，誇張的大號行李箱，黧黑的臉龐，傷感的神情，仍然保持著銳利的目光，暴露了他返鄉退伍軍人的身份。

    他叫龍飛，在4千米雪線的高原服役12年，四級軍士長的軍銜退伍。

    站台上沒有戰友、沒有歌聲、沒有雪蓮花燦爛開放，一切都在明示，他的軍旅生涯將在站台徹底結束。

    恍惚間，他以為還在腳踏雪線，帶著戰友，巡邏在高原之上。

    “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車站工作人員熱情地詢問。

    “謝謝。”龍飛拿出手機，伸直手臂，自拍一張照片後，離開站台。

    “是紀念？”工作人員好奇地問。

    “是告別。”龍飛回答。

    走出車站，城市的喧囂撲麵而來，龍飛右拐，離開擁擠的人流，向停車場走去，小舅在那邊等著他。

    沿著街道走了不到100米，一個小旅社門口突然衝出個黃頭發年輕人，手裏拿著把水果刀，對著街上的行人大喊：“誰敢殺我要誰的命。”

    龍飛停下來，冷靜觀察黃頭發。黃頭發神情癲狂，喊叫聲歇斯底裏，身邊的行人紛紛避讓。

    一個老大媽恨恨地咒罵：“酒一多就發瘋，老天為什麽不讓他喝死！”

    原來是個酒瘋子。龍飛厭惡地搖搖頭。

    龍飛討厭酒瘋子。

    在雪線邊境線上巡邏，每天迎麵而來的纏頭軍中就有幾個酒瘋子，仗著酒膽，用石頭、凍土騷擾邊防巡邏隊。

    有一次，一個纏頭軍酒瘋子不僅用石頭襲擊，還公然衝進控製線這邊。龍飛是班長，巡邏隊的領隊，當然不可能容忍這種非法入侵。

    警告無效之後，還挨了一石頭，龍飛忍無可忍，大吼一聲：“滾！”飛起一腳，將纏頭軍酒瘋子踢出三米遠，差點真的滾下陡坡。

    回到營地，全連列隊站在軍營門口，連長全副武裝，站在隊列前麵，等著龍飛和他的巡邏隊。

    龍飛和巡邏隊到達後，連長命令：“龍飛，出列！”

    龍飛被這陣勢唬住，還是大步出列，立正站好。

    連長大喊一聲：“向龍飛敬禮！”

    全連官兵，齊刷刷舉起右手，向龍飛敬禮。

    龍飛頓時熱血沸騰，大吼一聲，立正還禮。

    眼前這個酒瘋子不是纏頭軍，龍飛隻能克製厭惡。

    黃頭發見眾人都躲避他，膽子大了，忽然真的發瘋，將一個女子攔住，用刀子抵著女子的脖子，對著眾人大喊：“誰敢過來，我就殺了她。”

    龍飛暗中著急，這不是酒瘋子的行為，很可能是精神失控。

    眼見刀尖紮進女子的脖頸，出現了一個血點。龍飛大步走上去，對黃頭發說：“兄弟，要什麽跟我說。”

    黃頭發回手用刀指著龍飛說：“當兵的，走遠點。”

    龍飛又走近一步說：“有話好說，放開這個女子。”

    黃頭發緊緊勒著女子的脖子說：“你敢動，我就殺了她。”

    龍飛跨上一步說：“我不動，你也不要動。”

    說完，做出轉身往回走的架勢。

    黃頭發再次用刀指著龍飛說：“滾。”

    龍飛扭頭，大喊一聲：“老子才要你滾！”飛起一腳，踢飛水果刀，一個擒拿手，將黃頭發手肘扭到後背。

    黃頭疼得跪倒在地，大聲求饒。

    掙紮中，黃頭發口袋中掉出幾個微型封塑袋，裏麵裝著20來顆紅色的藥丸。

    “搖頭丸！”

    人群中有人驚叫起來。

    龍飛聽說過搖頭丸，黃頭發原來是吸毒的。

    龍飛真的生氣了，伸手一巴掌打在黃頭的臉上。黃頭發慘叫起來，大聲叫喊：“殺人了，救命——”

    圍觀的人群紛紛叫好，對著黃頭發說：“活該，解放軍同誌，千萬不能放，這種人要送派出所。”

    正說著，警察到了，將黃頭發用手銬拷起，對龍飛說：“老兵，多謝。這小子從戒毒所才出來就到這裏發瘋，多虧你製服他。”

    “膽子也太大了！”龍飛生氣地說。

    差點傷到那個女子，龍飛還真有些後怕。

    “吸毒致幻，是你救了這個小子。”警察向龍飛敬禮之後，將黃頭發帶走。同時讓女子一起到派出所做筆錄。

    “老兵，還請你也跟我們去一趟，做個登記。我們正在做見義勇為宣傳活動，你的義舉符合要求，我們可以為你申請見義勇為榮譽稱號。”

    聽完這話，龍飛笑了，對警察說：“好意心領了，這份禮物先存在你們那裏。”說完，轉身。一眼看見小舅的駕駛員小李子站在他的行李箱邊上，笑嘻嘻地看著他。

    小舅在郊區團結鄉工作，小李子是武裝部的駕駛員，龍飛每次探親都是小李子接送，跟龍飛像好朋友一樣熟悉，龍飛衝上去就是一拳。

    “見到街上的小混混也不出手，你好意思嗎！”

    龍飛笑著調侃小李子。

    “老兵龍英雄在，輪得到我出手？”

    小李子回了龍飛一拳，拉著行李箱帶路。

    龍飛想見小舅，疾步跟上。

    上了車，小舅不在，龍飛笑著說：“小舅說親自來迎接我，結果擺起架子來了，雖然是長輩，見麵我要好好批評他。”

    小李子傷心地說：“你小舅聽說你轉業，高興得像個孩子。天不亮就起床，說怕堵車，要提前走。”

    “才上車，吐了一口血。”

    龍飛聽說小舅吐血，頭皮一陣發麻，扳著小李子的肩膀問：“為什麽吐血？”

    小李子歎口氣說：“三個月前，你小舅就是這樣吐了一口血，到醫院檢查，晚期肺癌。”

    龍飛的頭“嗡”地爆炸，瞪著小李子。

    “你怎麽不告訴我！”

    小李子苦笑著說：“你小舅不準。你知道他的脾氣，告訴你我還能當這個駕駛員？”

    “我小舅呢？現在的方位？”

    龍飛心急如焚，說話回到巡邏時的警戒狀態。

    “在腫瘤醫院等著你，讓我轉告，千萬不要著急。”

    “不急才怪，趕快。”龍飛又給小李子一拳。這一拳，不覺用力過猛，小李子疼得咧嘴叫了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