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龍飛心中有事，跟阿老板告辭，返回軍友之家俱樂部。到了俱樂部，工地上四處看看，十分滿意，交代牛永發堅守崗位，他和王兵去將小舅的班長劉海接上來。

    白連長一聽這話，神情黯然，激動地說：“這些年，劉海不容易。”

    牛永發問：“怎麽個不容易？”

    龍飛說：“就是因為雙下肢截肢，影響可家庭生活，結果，唉。”

    龍飛對劉海的情況倒是清楚，也認識劉海。每次回家探親，小舅都要帶著他去看望劉海，一起吃頓飯，喝場酒，說說當年打仗的事。

    經常說起的是那一次，硝煙彌漫的戰壕。那時小舅還是戰士，他的頂頭上司正是班長劉海。敵軍的進攻暫停時，小舅蹲在戰壕迅速更換彈夾。

    一排高射機槍掃射之後，小舅準備起身，忽然一個敵人出現在頭頂後方的戰壕，槍口正對著班長的後背。

    小舅來不及思考，豎起槍口，扣動扳機，一個連發打向敵人。

    敵人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撲通栽進戰壕。

    班長回頭看了一眼，對小舅說：“兄弟，記好，我欠你一命。”

    小舅對著班長又是一個連發，又打死衝上來的一個敵人。那個敵人站在班長頭上的戰壕，踩下一片泥土，迷住了班長的眼睛，槍口正對著班長的頭頂。

    小舅抬槍，再來一個連發，敵人雙腿一軟，跪在戰壕上，成了班長的掩體。小舅伸出兩個手指對班長說：“是兩條命。”

    排長見形勢危急，一個翻滾撲到小舅麵前，命令小舅：“向上級報告，3分鍾後向我們陣地開炮。”

    小舅是步話兵，急忙接通上級，發出請求。

    得到準確的答複後，最後三秒時間，排長大喊一聲：“全部進貓耳洞。”

    3秒鍾後，敵軍衝上戰壕，腳還沒有站穩，鋪天蓋地的炮彈從天而降，陣地上血肉橫飛，一條人腿摔進小舅躲避的貓耳洞前，臭腳丫子倒立著，差點蹭到小舅的臉。

    緊接著，第二波攻擊波發動，震耳欲聾的爆炸掀起泥浪，埋住了貓耳洞……

    小舅是班長的救命恩人，班長也是小舅的救命恩人。不同的是班長換小舅這份人情時，加了兩隻小腿的利息。

    小舅對這件事念念不忘，嘮叨多次，所以龍飛清楚記得那段驚心動魄的曆史。

    接到迂回穿插任務，小舅這個班要經過一片山穀。

    一個小時前，全連從這裏經過，工兵探出一條路。

    一個小時後，山穀還安排嗎？班長猶豫了。

    副班長性子急，說踩著前麵的印子走，不會有問題。如果敵人來過，早就發現他們，暗中開槍了。

    還有半個小時必須到達指定指點，繞路來不及，而且很可能遇到埋伏。班長想想，決定冒險通過。

    副班長在前，班長押後，請全班人小心踩著亂草走進山穀。

    走到一半，班長忽然喊停，走到前麵，讓小舅跟在身後，又命令副班長跟自己交換位置，到後麵斷後。

    這就是班長的過人之處。

    剛進入雜草叢生的山穀，很容易遭遇後麵的襲擊。進到山穀，最大的危險在正麵。班長怕副班長第一個遭到襲擊，將危險留給了自己。

    副班長知道班長的意思，扭頭對班長說：“放心，前麵有我。”

    話未落音，山穀中轟隆一聲，副班長踩中地雷。

    副班長的身體被炸得騰空而起，飛到半空中落下。

    落下的身體砸在地雷上，引發二次爆炸。空中血肉橫飛，小舅的臉上掉落幾點血雨，驚得不知道害怕。

    班長剛要喊隱蔽，腳下一聲悶響，人撲通栽倒。

    小舅跟在班長身後，眼睜睜看著班長的雙腿飛到半空中，又落在亂草中。

    小舅急忙為班長止血，然後拖著班長原路返回。班長之前發過話，如果他犧牲，由小舅接任指揮權。現在班長重傷，提前接過了指揮權。

    這條山穀，敵人來一次，布一次雷。我軍來一次，布一次雷。

    裏裏外外，不同部隊都要布雷。山穀中的地雷，自己人的也好，敵人的也好，都是要人命的。

    小舅不敢冒險，砍下樹枝，套上軍裝，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兩個戰友人帶著，其他戰友，掩護著將班長送回後方。

    如果不是班長將他拉到後麵，炸飛的就是小舅的腿。

    直到將班長送進衛生院，小舅的眼淚才大顆大顆滾下來，又猛抽一口煙，強製咽回去。

    小舅第一個想到的班長，是放不下被炸在空中的這兩隻小腿。

    這隻是第一個理由，班長複員後，因為雙腿殘疾，住進榮軍養老院，生活質量讓小舅一直不放心。

    班長裝上假肢後，走路雖然不方便，但是沒有大問題。不過終究影響了婚姻，將近40歲才結婚。

    嫁給班長的是一個下崗工人，自己有個兒子，又為班長生了一個兒子。

    一家三口住在單位的老房子，隻能勉強維持基本生活。小舅和戰友不時接濟，班長好麵子，堅決不接受。

    成立這個俱樂部，是小舅和班長閑聊時感慨中偶然產生的念頭。小舅覺得可行，值得做這件事，跟班長約定，到時一起做這件事。

    班長慨然答應，所以小舅要踐行他的諾言。

    牛永發聽罷，望著龍飛：“這份交情，比我們的還深厚，必須請來，我請照顧他，天天做高壓鍋稀飯讓老班長吃。”

    白連長說：“我跟你們去。”

    龍飛說：“白連長，這邊離不開你，軍友歸隊的事，你負責迎接。老班長的事，交給我我和王兵去就行。”

    小李子開著讚助給林大力的寶馬，來到紡織廠老小區，龍飛和王兵，直奔老班長家。馬上就要見到老班長，王兵眼圈發紅，抑製不住激動。

    老班長家在二樓，兩人大步走上去。

    敲門的手舉起來，兩人卻愣住了，臉色大變。

    班長家的門上、牆上被潑上紅漆，還寫欠債不換，全家死光光，字跡潦草，殺氣騰騰。

    龍飛隻在電影和手機上見到這些場麵，如何出麵在自己眼前，而且發生在小舅的班長家樓道上，一時錯愕，呆看著油漆，不知該怎麽辦。

    再看下去，火氣上來了。

    “麻麻的，都是些什麽人，敢欺負老子的班長！老子今天想殺人！”王兵殺氣陡然迸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