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先生……這……”

    “好了院長，你可別再推辭了，你要是再推辭，就是不給我梁某人麵子。”

    梁碩估摸著差不多了，也想著速戰速決，於是幹脆使出了殺手鐧。

    “梁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院長聞言忙不迭的否認道：“梁先生，你看著安排時間吧，我都可以的。”

    “還是要協調院長的時間，我那個朋友可是誠心誠意的感謝你的。”

    “那梁先生看今天晚上可以嗎，中午醫院還有一個集體大會要開。”

    “當然可以。”

    梁碩朝著電話應好，聲音裏帶了笑意。

    中午晚上沒什麽關係，隻不過是挖好了陷阱，遲早讓他跳進來而已。

    至於這個時候的另外一邊，別墅裏麵，西城走後，沈蘿也沒什麽胃口，幹脆不喝粥了，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收拾餐桌。

    王媽遠遠的看見了，忙不迭的過來製止：“夫人啊，使不得，你懷著孕，怎麽能幹這些髒活累活呢！快放下呀！”

    “沒事，”沈蘿眨巴著眼睛朝王媽笑：“閑著也是閑著，做些事情總是好的。”

    “夫人，要做也是做讓自己開心的事情才對。”王媽語重心長的歎著氣，有些強硬的拿過沈蘿手中的碗筷，催促著她去擦手。

    沈蘿見實在坳不過，也就不再強求，乖乖擦手去了。

    擦完手之後沈蘿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麵發呆。

    臥室是沒有辦法去了，她也不想進去，那個地方的空氣讓人窒息，一旦踏入回憶就會蜂擁起來叫囂著把她淹沒，好的不好的，開心的難過的，西城笑起來的樣子，醉酒的晚上，兀自編織成網，沈蘿早已經沒有勇氣向前。

    沈蘿隻能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棉布裙子的裙角彎出小小的花兒。

    王媽的話還在耳邊回蕩著，字字句句叮囑她，要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喜歡的事情啊，沈蘿想，她倒是有喜歡的事情，她喜歡清晨八九點鍾的太陽，暮時歸家的霧，她喜歡病人們笑起來的樣子，她喜歡初生的嬰孩，母親眼底的光。

    可她出了醫療事故，她愚蠢，她無知，她造成了一屍兩命，她攤上了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年的報複，她的未來大概碌碌無為，寂寂而終。

    沈蘿這樣想著，整個人都被畏懼和恐慌包圍了，被自我厭棄包圍了。

    她甚至已經忘記了她其實根本什麽都沒有做錯，她明明嚴格的按照醫療規範以及醫療步驟，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事情就已經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了。

    沈蘿被不知名的思緒包圍，在深淵邊緣遊蕩著，差一點兒就要踏下腳步去。

    大概是今天早晨的西城太讓人難過了，以至於沈蘿完全打不起精神，連帶著昨天鼓勵自己的那些勇氣都隨之消失不見了。

    還有什麽自己喜歡的事情呢。

    還有什麽值得自己開心的事情呢。

    沈蘿瑩白的手指覆到小腹上麵，咬著嘴唇，思緒發散。

    她的電話在她在死胡同口胡亂晃悠的時候，在她需要救贖的時候，很合時宜的響動起來。

    沈蘿總算勉收回了些思緒，她眨巴著眼睛，看著手機上明明滅滅的來電聯係人。

    備注顯然是鬱光澤的名字。

    是鬱光澤啊。

    沈蘿嘴唇小小的開合著，模模糊糊的自言自語。

    鬱光澤，你救了我。

    她輕輕調整著呼吸，然後按下了接聽鍵。

    “阿蘿，是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有著讓人安心的魔力。

    “鬱大哥。”

    “阿蘿，我大概今天晚上會和你們院長一起吃個飯，他有什麽特別的偏好或者特別在意的東西嗎？之前問了衛生局的梁碩，後來想了想你畢竟和你們院長的相處時間長，應該對他更加了解一些。”

    “院長他……”沈蘿聞言稍稍抿唇整理思緒：“院長不喜歡雞肉和香菜。”

    “不是飲食喜好……”鬱光澤有些想笑，又有些被沈蘿可愛道，聲音都不知不覺放的寵溺：“嗯，譬如說，院長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你問這個幹什麽？鬱大哥？”

    沈蘿如臨大敵，聲音都壓低了。

    這時候要是把自己的計劃告訴沈蘿的話，依照沈蘿的性子，估計一定會製止自己的吧，鬱光澤這樣想著，拿出開玩笑的語氣回答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呀，阿蘿。”

    “我才不信。”沈蘿悻悻的反駁他，不過還是乖巧的回答道：“院長喜歡腿長的女孩子，隻要腿好看的，他都很喜歡。”

    這種話從自己的嘴巴裏麵說出來有些奇怪，沈蘿自己也覺得羞澀，好在鬱光澤很快就換了話題。

    “好，那麽阿蘿有關那天的事情，上麵給下來的病曆資料，和安娜自己的表現反應，有差別嗎？”

    這件事情思前想後，鬱光澤覺得隻有可能是這一個環節出了差錯，要麽把別人的病曆轉到了安娜這裏，要麽就是把別人的結果轉到了安娜這裏。

    “我不知道，”沈蘿如實回答道，這兩天她一直都在回憶那件事情，努力回憶每一處細枝末節，可那件事情是她醫療生涯為數不多的恐怖回憶，是她臨床的屈辱曆史，身體和大腦都不受控製的將那件事情塵封起來，不允許沈蘿動不動的掀開傷疤，扯著喉嚨哭泣。

    “好，沒關係，阿蘿，你別擔心，也不要害怕。”鬱光澤聞言忙不迭緩聲安慰她。

    懂得她的那些要強和堅韌，懂得她曾經不可一世的自尊。鬱光澤的一切進退都恰到好處，處處為沈蘿著想。

    他越是對沈蘿好，沈蘿也越是不安，總覺得單單是過去了這麽兩天，就不知道對鬱光澤有多少數不清的虧欠。

    日後要怎麽還啊。

    沈蘿憂慮著，模模糊糊的記憶著。

    “鬱大哥，我沒有做錯。”

    她說話失去了頭尾，卻是篤定的語氣。

    縱然有些無厘頭，鬱光澤還是一秒鍾就聽懂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你整個手術過程都沒有做錯，對嗎阿蘿？”

    鬱光澤重複她的名字，又覺得不妥當似的補充著：“我知道你沒有做錯，阿蘿，不是你的錯，你不會做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