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淚就那樣順著她的眼眶流出來，流了滿臉，有些就順著她的唇角流進她的嘴巴裏，是苦的也是鹹的，她聽到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對著手機那頭說著謝謝。

    “都會好起來的。”

    掛斷電話之前，沈蘿這樣對艾倩倩說。

    艾倩倩像是一瞬間就看到，有什麽凍結了很久的東西，忽的就解凍了。

    這個冬天這麽漫長，還是過去了。

    在艾倩倩差一點兒放棄的時候，春天來了。

    威廉就在一旁看著她，看清楚了她全部的心情起伏，以及一遍又一遍的對電話那頭說著感謝的話。

    他上前。

    這種瞬間，艾倩倩那麽想要擁抱一個人，可是威廉上前的時候，艾倩倩躲開了。

    她知道她現在這幅姿態，有多醜，多難看，有多失敗和頹喪。

    她那麽不想要讓威廉看到這種時候，但是偏偏和威廉重逢的短短幾分鍾裏，她就讓威廉看到了全部。

    “倩倩。”威廉又叫她的名字。

    “別再躲著我了，好不好，我們好好談談，倩倩，算我求你，求求你。”

    “這段時間以來，你究竟發生了什麽，又為什麽會在醫院，剛剛那通電話，內容是什麽，你都告訴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重複著，輕輕咳嗽了兩聲，感冒使他整個人不正常的潮紅，他已經很熱了，還沒來得及量體溫，就在服務站看到了艾倩倩。

    彼時他終於把自己的口罩帽子都摘下來，露出完整的樣子，這兩天他都在奔波，也沒有什麽好的狀態。

    可他的眼睛仍舊漂亮著，他的鼻梁很高。哪怕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他也像艾倩倩第一次見到他時候的樣子，讓人心動。

    他什麽都沒變，艾倩倩眼神瞥到的一瞬間，就這樣想。

    可威廉沒有這樣想的，威廉有自己想要說的話，他想要說，他和艾倩倩，不論是誰，沒有對方，都是難過的。

    “都告訴你嗎？”

    艾倩倩終於回應，聲音裏麵還是帶著哭腔的，聽進威廉的耳朵裏覺得委屈，艾倩倩自己卻隻覺得嘶啞難聽。

    她就幹脆自暴自棄的繼續講。

    “我們錯過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所有沒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你嗎？”

    “可是威廉，實在太多了，我說不完。”

    “你想談，那我們現在，在這裏談，好不好？”

    “我也同樣的，我想告訴你，有些東西，剛開始沒有參與，之後也就可能，再也參與不了了。”

    艾倩倩說出口，仍舊是這樣決絕的話。

    哪怕當下，她和威廉的孩子，已經有了被救助，以及完全好起來的機會。

    可是艾倩倩曾經自己一個人，度過那麽多孤獨晦暗的時光。

    無一不是威廉給的。

    回不去了。

    她就那麽想著，她想她和威廉，早就回不去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趕威廉走。

    威廉就也不知道做些什麽了。太難了，他沒有被這樣就用力的拒絕過。

    他頭痛欲裂，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發燒到三十九度，隻是強撐著，重逢也一次又一次的祈求。

    他是真的害怕，他害怕倘若這次錯過，他就再也遇不到艾倩倩了，他也不敢確定，上帝是否還會推著他，讓他和艾倩倩相遇。

    他隻清楚，倘若對方不情願的話，每一次相遇，都是艱難的。

    “可我真的愛你。”

    “倩倩，給我一次機會吧，至少告訴我，告訴我一點兒什麽，好不好。”

    威廉決定來找艾倩倩的時候，就已經積蓄了自己的全部勇氣，所以肯定不會就這麽因為艾倩倩的拒絕，輕易言棄。

    “我不想，真的不想，你聽不懂……”

    艾倩倩一句話還沒說完，威廉就在她麵前，直直的倒下去。

    以一種艾倩倩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姿態。在艾倩倩更決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的時候。

    艾倩倩瞬間就慌了，之前的那些拒絕已經堆砌出她全部的勇氣。讓她再狠心一點兒，但凡一點兒，她也做不到了。

    她終於叫威廉的名字，卻是在威廉暈倒的時候。

    她叫出威廉的名字，一字一頓的，一遍又一遍的。

    她突然腦子裏麵就冒出更加奇怪的想法了。

    她想醫生曾經告訴她，肝髒上的病，除了孕期習慣問題，有很多遺傳性的因素導致，換句話說，也可能是平安的直係親屬，肝髒不好。

    艾倩倩不知道為什麽，就那麽一瞬間，她的腦子裏麵就冒出了那種想法，她自己把自己給嚇壞了，她說不可能的，肯定沒有那種可能，平安是先天性的病，可威廉明明健康的很。

    她冒出那種想法，然後迅速就否定了，走到威廉旁邊，跪坐下去，拍威廉的臉，她又哭了。大概是剛剛還沒有流完的眼淚，可她的眼淚更凶了，整個大滴大滴的從眼眶裏湧出來。

    艾倩倩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叫威廉的名字，這種情況大概持續了一分鍾之久，艾倩倩才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去前台服務站那裏找護士。

    威廉很快就被擔架抬走了，艾倩倩就進入了漫長的自我反思的狀態。她這下終於完全都後悔了，在說出那些拒絕的話的同時，她心裏也一遍一遍的懺悔，可是當下，她就想著，她想，難道是因為她說的那些話實在太傷人了，把威廉給氣得暈倒過去了，她是真的恍惚了。

    她冒出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但她對威廉的關心卻是切實存在的，她不得不承認。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也沒有辦法逃離。

    還好，事實證明，隻不過是艾倩倩著急過了頭，威廉的暈倒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再加上一時之間怒火攻心，氣不過。才暈倒過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