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能這樣了，可我們的錢……”喬母一想到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眼淚又淌了下來。

    “璽言，我們在美國開銷很大，賣房子的錢現在還有最後十萬，而且，是人民幣，頂多能堅持一個星期，要不，我跟我姑姑借點吧？隻要我開口，她一定會借給我的。”寧檸提議道。

    “不必，我還有一個案子可以做，隻要我簽勝訴保證書，就可以先拿到全額代理費，大概一百多萬。”

    喬璽言的目光有一絲閃躲，寧檸從未見過他如此不自信的樣子，可見，這個案子一定很難辦。

    “勝訴保證書一旦簽了，便是賣身契，如果敗訴的話，就算要百分之三十的違約金，也至少得賠三十多萬吧？璽言，聽我的，別冒險。”

    喬璽言擠出一個笑，說道：“錢的事情我來解決，謝謝你的提醒。”

    他說完，轉身離開，這裏壓抑的氛圍讓他呼吸困難，他想起了陸臻雪父親那個案子開庭時，他站在原告辯護席上，用最淩厲的攻勢擊垮了對方，可同時，窒息感卻從未停，此時此刻，這種壓力有過之而無不及。

    喬璽言在走廊上盲目的走著，忽然被一個醫生攔住了去路。

    這醫生是華人麵孔，讓他產生了短暫的親切感。

    “你好，您就是喬璽言律師吧？”醫生熱情地向他伸出了手。

    “嗯，你好。”喬璽言握了握，卻不想再多交流一句，錯開身子想走。

    “等一下，我是孫教授的學生，我叫李隆，你也可以叫我理查德，孫教授今天早上給我打過電話了。”那醫生忽然開口，喬璽言的腳步頓住了。

    “孫教授？”

    “對，就是國內腦病專家孫文遠教授，我之前是在國內讀的博士，因為孫教授在這個領域是權位，即便是在國際上，也聲名顯赫。”

    “嗯，所以……”喬璽言一臉的警惕和抗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與那醫生拉開了距離。

    “孫教授很重視你的病情，上次他給你檢查了之後，高度懷疑你也遺傳了你父親的罕見腦神經疾病，可你後來預約好的檢查也沒去，電話也關機，前幾天我們偶然聊天，他得知了你父親在我們醫院治療，非常激動，他囑咐我一定要帶你進一步檢查，你還年輕，隻有三十歲，現在發現說不定還能治好……”

    “謝謝。”喬璽言冷冷地打斷了李隆的話，低聲說道：“這件事，請一定要幫我保密，絕對不可以讓我父母和寧小姐知道，拜托。”

    “為什麽？喬律師，你這等於是諱疾忌醫啊。”

    喬璽言淡淡一笑，說道：“孫教授應該和你說了，我是在日常體檢中發現異常的，他確定是遺傳因素，才順藤摸瓜建議我父母也查一下，沒想到檢查之後，發現我父親已經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孫教授也一定還和你說了，這種病在國際上罕有先例，唯一的病例還是十年前阿根廷一個老太太的，想要研究如何用藥都無從下手，他一定也和你說了，這病比絕症更可怕，根本就是無法治愈的，壽命最多到五十五歲，也就是我父親的年紀……”

    喬璽言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做了一個深呼吸，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麽喪，然後才緩緩說道：“治療我爸爸一個人，已經讓全家傾家蕩產，而我是家裏唯一可以創造大量收入的勞動力，如果我也躺在病床上花錢，誰去賺錢？我媽媽知道我爸爸有病，已經去了半條命，如果我也倒下了，她隻有死路一條。”

    李隆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喬璽言的手勢阻止。

    “對不起，我已經做好了決定，請你，一定要保密到底。”

    言畢，他快步離開，態度決然。

    李隆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滿是遺憾。

    ……

    當天，喬璽言退掉了租住了一個半月的快捷酒店房間，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家庭旅館，住宿費用可以節省一半，但節省還是萬萬不夠的，他還必須要去接能賺錢的案子。

    他安頓好了母親和寧檸，走出旅館給程盛打電話。

    “客戶那邊談得怎麽樣了，告訴他我願意簽勝訴協議了嗎？”喬璽言的聲音是罕有的焦慮，對麵的程盛沉默了片刻，說道：“老大，該說的我都說了，客戶當然也找不到更好的律師了，可……可所有的證據都證明，他就是殺了人，而且，是先奸後殺，DNA都留在受害者體內了，這是個十惡不赦的家夥，你……你確定要為他脫罪？”

    程盛的語氣幾乎是帶著哭腔的，見喬璽言遲遲不說話，又補充道：“我和幾個哥們湊了三十萬，你給我個賬戶，我先給你匯過去，案子的事情，你再考慮考慮，贏不贏先不說，這可是原則問題啊老大，你這麽多年的好名聲難道都不要了嗎……”

    “流氓地痞惡霸毒販都是一個人上庭嗎？”喬璽言忽然問了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程盛立即被噎住了。

    “就算是連環謀殺案的凶手，他上庭的時候身邊也總要坐著一個律師吧？留下DNA怎麽了？誰說人一定是他殺死的？他說不定是奸屍呢，猥褻他人遺體罪，幾年而已，賠點錢甚至都不需要判刑了，更何況是在美國犯案，法律並不那麽嚴謹。”

    “老大……你你……你這是受了什麽刺激啊……”對麵的程盛哀嚎了一聲，真的哭了起來。

    “告訴客戶，我今天會去看守所和他對口供，讓他把錢準備好。”喬璽言說完，掛斷了電話。

    他木然地站在原地，許久未動，眼睛盯著來往的車流，感覺這並不是一個城市，而是一個泥潭，拉著他越陷越深，最後他會被吞噬，骨頭都不剩一根。

    這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喬璽言一看，還是程盛的電話，眼中閃過一絲不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