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點什麽嗎？”許諾將酒單推到何凡明麵前，對待何凡明她的眸子總是略有些柔和。

    又或者隻是燈光打在她的眼睛上，而她恰巧勾起了一抹笑吧。

    “一杯很普通的雞尾酒就行。”何凡明微笑。

    他看著許諾往雪克壺裏添加酒料，女人的動作並不算得上專業，也不能稱得上高貴，可是優雅而又慵懶，使人看了就會被吸引住全部目光。

    眼前的人就像一個藝術家，而她所調的酒是她的藝術品，何凡明眼中的許諾並不同於一般人，如同周圍都是黑暗，而許諾就是黑暗中被燈光師眷顧的人，她的周身都是光芒，星星盤旋在她的頭頂，為她充當著路燈。

    眼前的人，是真的，能夠發光一樣。

    這是何凡明眼中的許諾。

    無論是他第一次見到許諾，還是如今這個時候，許諾在他的眼中都有著光芒在環繞著，這樣說或許有些誇張，可這的確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他的那雙眼睛一直盯著許諾，根本就沒有要分散的意思，許諾也不生氣，任他打量，直到雞尾酒倒入杯中後，她才開口，“酒調好了，嚐嚐吧。”

    何凡明點頭，笑著端起了酒杯，微抿一口，略麻的觸感讓嘴唇變得有些奇怪，但是其中又帶著一絲酸澀，味道到了喉嚨這裏就無法消散，像一個人深藏在心裏的苦澀，如何都不能擺脫。

    “你說你和連子涵結婚了。”何凡明放下酒杯，略顯急促的說道，他看著許諾的神情，輕聲開口，“我今天見到他了。”

    許諾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原地，這是在等何凡明繼續說下去。

    “他是個很優秀的人，站在很多男人普遍嫉妒又想達到的高度。”何凡明由衷的讚歎著連子涵，神色也不見絲毫異狀，“挺配得上你的。”

    “我還擔心你嫁的那個人配不上你，讓你委屈了——”說到這的時候何凡明突然一頓，連忙轉了話匣，“不過怎麽可能呢？小諾你要嫁的人，絕對都是優秀的。”

    “你也很優秀。”許諾麵無表情的開口，這並不算是客套話，她很清楚何凡明的實力，也清楚何凡明的前途一片大好，盡管他身上背著犯罪的記錄，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優秀，“你隻是需要了解，世界並不是太簡單。”

    “你不怪我，對吧。”何凡明低著頭，杯中的雞尾酒倒映著他的模樣，微微蕩漾的水麵使得他的模樣有些扭曲，“你甚至都沒有想過要怪我，對嗎？”

    “你已經付出了代價。”許諾沒有直麵何凡明的問題，“而且，在主觀上來說，你也是個受害者。”

    “不論是情感、或是行為上加害受害者，都不是理智的行為。”正如許諾所說的那樣，她的語氣也特別理智，一字一句既很清晰，也帶著些寒意。

    “你總是這樣子。”何凡明閉上眼睛，低下了頭，他鼻腔中深吸著氣，隨後抬起頭，表情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忍，“總是用自己的聰明去騙我這個笨蛋。”

    總是以為我什麽都不懂，以為我除了努力學習搞研究什麽都不關心，什麽都自己一個人扛著，偏偏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人以為你無所不能。

    許諾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何凡明的話，她掃了一遍酒吧，除了青少年，不同年齡段的人都有那麽一兩個，各人喝酒的方式也不盡相同。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我也不一定比你聰明。”

    這是許諾很常用的轉移話題的手段，而往往何凡明知道，卻也乖乖中招了。

    “連子涵問了我一些和你過去的事情。”何凡明順著許諾的意圖也換了話題，仿佛剛剛的異狀是個錯覺，“我告訴了他你左腿受傷的事情。”

    “是嗎？”許諾的手一頓，抬起頭看著何凡明，“那他怎麽說？”

    何凡明：“他說他會處理。”

    許諾皺了皺眉，似是預料到了，輕聲說道：“隻希望別那麽著急。”

    “小諾。”何凡明深吸一口氣，表情認真的看著許諾，“我隻問你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回答我。”

    “你問吧。”許諾揚揚頭，沒有說會不會回答。

    但往往這個時候，許諾都是實話實說的。

    “你對我失望過嗎？”何凡明問出這句話時，他的聲音幾乎是氣聲，還帶著顫音，而他的表情是對自己的懷疑，和對眼前人答案的期待與緊張。

    “失望過。”許諾閉上了眼睛，微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隨後她開口，“隻失望過一次。”

    隻失望過一次。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答案。

    “六年前的我，和如今沒什麽不同，但我的確想和你結婚。凡明……”許諾咬了咬嘴唇，慢慢說道：“我現在不愛你了，說得更確切點，在那天之後，我就不會繼續愛你了。”

    “我知道。”何凡明強忍著悲痛笑著，雙眼眨個不停，看著讓人覺得難受，偏偏又是一副沒什麽事的樣子，“我隻要知道這個就足夠了，真的。”

    許諾對他失望過，許諾也曾經想過要嫁給他，也要和他結婚，度過這一生。

    隻是這一切，都被他的無知給毀掉了。

    這是他的錯，他想象不到許諾那個時候的樣子，因為那個時候的何凡明根本不敢抬頭看許諾一眼，而現在，他也不敢看。

    張愛玲的書中有這樣一段話，何凡明一直記得很清楚。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

    許諾對他而言，就是這樣一個剛巧趕上的人，他第一次見到許諾，對方隻是在安靜的上課，可就是那樣的匆匆一瞥，他記住了許諾的模樣，許諾穿著的上衣的顏色，還有許諾紮起來的馬尾，以及許諾架在鼻梁上的金絲圓框眼鏡。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剛剛好，江城大學的藝術係中不乏美女，在美術係中也多的是長得好看的姑娘。當時的許諾，相比周圍很多同班女生，都不是最出眾的模樣，但是在何凡明的眼中，卻無人可及。

    那個時候的何凡明年少輕狂，但是卻又青澀，這場初戀被他認定為是生命中唯一一場戀愛，他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向許諾邁出了步子，後來欣喜若狂的與許諾並肩行走。

    哪怕隻是在學校一起去吃早餐的路上，何凡明看著路兩邊一排排梧桐樹，都覺得是一生，許諾於他而言重要到了一個笑就能使他一敗塗地的地步。

    隻是這麽巧的人，並不是和他走到最後的人。

    “我還有些事，就不再留了。”何凡明將酒杯端起來，緊接著杯子中的雞尾酒一飲而盡，喉嚨被麻的有些疼，他咳嗽了幾聲，放下了杯子。

    “再見了，許諾。”

    “再見。”

    男人對女人的稱呼終於變得正視而疏離，一聲簡單的告別卻有了許多釋懷。

    再見了，許諾。

    你真的不會屬於我了，而我也不能屬於你了。

    ——

    連子涵直接打電話向許諾坦白了他和何凡明白天的見麵，並且直接告訴了許諾他與何凡明在一起所談的東西。

    許諾對連子涵這一舉動也算得上是意料之中，隻是她也沒有想到連子涵這麽快，她本以為對方會在晚上回家後才告訴她。

    這個時候是下午一兩點，許諾的困意來襲。

    正巧兼職調酒師的大學生來上班，許諾就脫下了製服進了休息室裏，“蘇”的後麵有兩間休息室，男女各占一間。

    她躺在沙發上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眼皮子沉重到完全睜不開，最終沉沉睡去。

    她少有的做了夢。

    夢中的一切都是她大學時的一些經曆。她與何凡明一起在圖書館讀書、一起在自習室上自習、她聽信了朋友的話在何凡明生日那天為何凡明做了一次飯、以及她發燒的時候何凡明著急的抱著她去校醫院看病的事情。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大學中的經曆。

    隻是在夢中，與她經曆這些事情的人，不再是何凡明，變成了連子涵。

    許諾突然就醒了過來，不是受到驚嚇，也不是因為羞恥，而是不可思議。

    她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這個時候，許諾聽到了頭頂傳來翻書的聲音，隨後男子放下了書，那張臉帶著笑出現在許諾的雙眼之中。

    連子涵溫柔的開口，“醒了？”

    “嗯……”許諾還有一點點因為剛睡醒在犯懵的狀態。

    “我剛剛進來看你睡得很熟，就沒有叫醒你，快下午三點了，該起來吃頓飯了。”許諾在連子涵說話的途中坐起，然後他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飯煲。

    “周亞說你今天沒吃中午飯，阿玉正巧吵著要過來，於是我讓媽做了一點熱飯放在這裏麵，她就順便給你帶過來了。”連子涵打開飯煲，將裏麵的飯菜拿出來，隨後將筷子遞給了許諾。

    “麻煩你了。”

    “不客氣，女朋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