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樂篇:我父親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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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如玉被送去醫院後不久,李丹又給我打了電話。

    “姚總過敏反應比較嚴重,不過醫生說不會危及到生命,希望夫人你放心。”

    “嗯。”李丹知道我和姚如玉結婚的事情,即便她知道姚如玉與我一向不合,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卻也一直都很尊敬我,姚如玉無論出什麽事,她都會打電話給我報告一下。

    “李丹……”我在掛斷電話前又叫了一下她,“你記得給他準備飯菜,他過敏後一般胃口都不大好,盡量少準備那些清淡的食物。”

    “我知道,夫人不必擔心。”李丹回著我,,“夫人繼續忙吧,我先替姚總拿資料了。”

    “還有,如果他問起,記得和以往一樣。”我又囑咐了即便李丹。

    李丹沉默著,我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又很快的回應了我,“知道了,夫人。”

    “好。”我點頭,將手機放回了茶幾。

    姚如玉這些年也生過很多病,不過都是由李丹照顧的,他並不待見我,連碰一下我都覺得惡心。

    我第一次給他洗了衣服後,他知道的時候,眼底裏的厭惡在我看來就是波濤洶湧,差點讓我喘不過氣。最後他將那些被我親手碰過的衣服扔進了垃圾桶,甚至讓家裏的人直接換了洗衣機,此後我碰過的任何東西他都不屑於去碰。

    即便是姚家客廳的沙發,我和他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我永遠都隻能坐在這個單人沙發上,而他也永遠都不會來碰我這個沙發。

    以往他在家裏生病並且導致意識有些不清醒的時候,我都會幫他穿好衣服,照顧著他,等著醫院救護車到來,或是讓私人醫生直接來別墅裏為姚如玉看病,但是每次都會讓李丹也趕過來,無非是等姚如玉問起的時候,可以讓他有一個安心的理由。

    是李丹看他一直沒有來公司才專程來找他的,然後就會碰到他生病的情景。這個理由,百用不厭,姚如玉也從未懷疑過。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

    “喂?又有什麽事?”我接起電話,很疑惑一大早沈俊怎麽會突然給我打電話,然後我聽到了手機那頭傳來了一聲很長的呼氣聲。

    “阿樂。叔叔他去世了。”沈俊說道,我愣住,但是他的話還沒有完,“我考慮了很久,但是還是決定告訴你。”

    “叔叔他一個星期前就去世了,他給你留了一筆遺產,讓我交給你。”沈俊的話如今在我的腦子裏有一種模糊感,但是我偏偏又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我本來想編一個理由給你的,但是覺得這件事情我還是應該讓你知道的。”

    “他沒有要求讓我帶你回香港見他,他說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錯事,沒有臉麵再看到你,給你留下錢,也是想讓你餘生都過得好一點,不論你原不原諒他。”

    “你……要嗎?”沈俊問我的時候帶著點小心,我麵無表情的看著遠處的餐桌,眼神卻沒有怎麽聚焦,也沒有說話,我們倆個之間就這樣靜靜的待著,都不掛電話,沉默成了我們兩個人不算交流的交流。

    “為什麽不要?”我笑出了聲,語氣很輕鬆的說道,“他本來就對不起我,更何況我現在日子過得也不如意,彈鋼琴的那點兒工資都不夠我買支口紅的,現在天降橫財,還不需要我付出任何代價,這種美差我為什麽要拒絕啊?”

    “你很奇怪啊沈俊,像這種事情,你直接把錢打給我就行了好吧?還多此一舉的問我要不要?你該不會是有別的企圖吧?”

    我開著玩笑,但是手機那頭的沈俊卻少有的正經得很,他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你開心就行了。”

    “廢話,人生苦短,開心當然最重要了!”我對他的話不以為然,順便又催著他,“快點快點,把錢趕緊給我送過來,對了!順便問一下,多少錢啊?”

    “自己等會看銀行通知唄,這樣的驚喜還是要留著你自己發現的不是?”沈俊又恢複了平時和我插諢打科的樣子,吹了聲口哨,電話被他掐斷了。

    “怎麽沒有一點紳士風度?”我皺著眉,看著已經被掛斷的電話,搖搖頭。

    雙眼中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啪嗒啪嗒的砸在了我的手上、手機屏幕上,我吸了吸鼻子,又咳嗽了幾下,努力眨了幾次眼,便沒有了眼淚。

    我的父親去世了。

    這是沈俊今天帶給我的消息,讓人諷刺的是,我父親一個星期前就已經安排好了他的後事,還和沈俊聯係了,偏偏這一切我都不知道,連他的葬禮我都沒有收到一點風聲。

    但是想想又情有可原,他當年對我和我母親那樣的混蛋,別說是我願不願意回去看他最後一眼,恐怕他都沒有這個自信。

    可我的心現在卻空落落的,我明明那麽恨他,當初恨他恨到想讓他死在我麵前,如今他如我所願的死了,我卻沒有半點高興。

    這個世界上終於沒有人愛我了。我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句話,慌亂之餘我的手機都掉在了地上,我被嚇了一跳,撿起手機後甩甩頭。

    “還有丞丞呢!”我告訴我自己,我還有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可是說過為了我長大的腳步要走快一點的,他那麽愛我,怎麽可能沒有人愛我呢?

    而且,我現在是有多麽沒有理智,竟然會認為我的父親很愛我。

    一個親手栽贓妻子是毒販的混賬,一個把自己女兒送入敵人手裏以求自保的人,這樣自私自利又偽善的人,怎麽可能會愛上別人。

    他不過是愧疚,僅此而已。

    沈俊給我的卡上轉進了60萬的存款,除此之外他還托人給我送來了一個小包裹,不過那個包裹是被俞姐簽收的,我在客廳中看書的時候,俞姐將包裹放在了茶幾上,“您的。”

    簡短的丟下兩個字,便不再說太多的話。

    我看著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實在是猜不出來裏麵到底是什麽,寄件人那塊兒寫的是“江城第一帥”,這的確是沈俊的風格,收件人上是我的名字。

    我有些好奇他給我寄了什麽,莫非是一盒銀行卡?

    我猜著,手下拆包裹的動作倒是很快,等到將盒子徹底打開之後,映入眼簾的是幾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上是一個男人穿著一身運動裝在打網球的樣子,他的手上拿著網球拍,有棱有角的模樣很俊俏,配上那張燦爛的笑容更有魅力,他看著鏡頭,那雙漆黑的眼睛都是亮的,而他的懷抱裏則抱著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的頭發還很少、很短,看起來也就是三四歲的樣子。

    這是我父親的照片,也是我記憶中他最美好的樣子,而他另一隻手抱著的那個小女孩,就是懵懂時期說話還不算利索的我,他的女兒。

    第二張照片是我父親和我母親一起拍的,兩個人躺在家裏的沙發上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一個在織毛衣,另一個則在用電腦,不過拍照的角度不是很好,而且有些模糊,看起來就完全是一個新手。這是我很小的時候,第一次拿手機為他們兩個人拍的,最後被我媽媽拿去照相館洗出來了。

    隨後我的手機又是一陣振動,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沈俊發過來的短信——我一個月前去香港看望他的時候,他在病房中就是奄奄一息的樣子,但是床頭櫃上一直放著這兩張照片,我就帶回來了。至少那個時候,你們家還是很幸福的。

    我沒有回他消息,隻是看了兩張照片好一會兒,隨後將快遞盒子和那些包裹的袋子扔進了垃圾桶,上樓將照片放進了我床頭櫃的抽屜裏。

    六歲之前我的家庭的確是很美滿幸福的,然而那又怎麽樣呢?我父親帶給我的痛苦也不是假的,更不可能因為曾經的幸福抵消,他曾經是一個好父親,隻是時間太短了。

    想到這裏我的頭又疼了起來,還是那種感覺,好像是有釘子在頭顱裏麵打孔的感覺,一陣一陣的疼,卻找不出疼痛感究竟在哪裏,我扶著床頭板,慢慢的坐在床邊,疼痛使我的神經有些緊繃,但是繃緊神經後卻又更痛,反反複複,讓我的眼前都有些模糊。

    “唔……”我的手扶著頭,用了好大的力氣揉著額角,但是沒有用,大概六七分鍾後,我的頭痛慢慢緩解了下去。

    然而痛感之後還有一些眩暈,不過已經好多了。

    我已經數不清這是多少次頭痛了,之前在酒吧彈鋼琴的時候也有過這種經曆,也許是經常神經半夜在酒吧彈鋼琴,才會有這個毛病的,現在想來,這段時間我的確該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多多休息一下,緩解一下我這個頭痛的毛病。

    我歎了口氣,想想我年紀輕輕就有了這些毛病,從抽屜裏拿出治療偏頭痛的藥吃了兩顆,又躺會了床上。

    反正我今天也沒有工作,丞丞又在幼兒園,家裏的家務活也不需要我去幹,不如先休息休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