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娜醫生接過宋允宜的那杯茶，仰頭喝了下去，絲毫不懷疑。

    笑著坐了下來，“其實治療心理疾病，醫生還要藥隻是輔助，關鍵是你自己的努力。宋小姐，你真的很努力，也很勇敢。”

    宋允宜看著那個空了的杯子，嘴邊的笑意漸漸加深。

    “謝謝漢娜醫生，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漢娜醫生想起剛剛她的話，便詢問，“宋小姐你剛剛是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嗎？”

    “其實也沒別的事情，就是想請你喝茶，感謝漢娜醫生你的幫忙。隻是，我希望我得病的事情，沒有別人會知道。”

    宋允宜這會兒的臉冷冰冰的，盛氣淩人的氣勢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讓漢娜醫生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過，作為心理醫生，漢娜醫生很能明白宋允宜的憂慮，當即給了她保證。

    隻是，說完保證之後，她才起身就發現自己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渾身無力，連倚靠桌子都無法，直接跌倒在地上。

    雖然是一個心理醫生，不過漢娜醫生也是懂得西醫的一些藥理的，她感覺嗓子好像被火灼燒了一樣，根本沒有辦法發出聲音，更主要的是她直接吐了一口黑血在地上。

    漢娜醫生顫抖著手，躺在地上，看著居高臨下盯著自己看的宋允宜，沒有說出話來，不過她的手是指著剛剛自己喝茶那個茶杯放著的位置的。

    宋允宜輕笑了一聲，拿起剛剛那個茶杯，蹲了下來，把杯子放在地上，一邊笑一邊輕聲開口說話，解答了她的疑惑。

    “漢娜醫生，其實，我真的很感激你治好了我。可是，瘋子就是瘋子，就算你是什麽心理醫生，多會開導我，你也防止不了我這個‘瘋子’對你的防備心，還有我突然癲狂做出的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你說，對不對？”

    漢娜醫生捏著自己的脖子，想說話，可是嘴裏的血一直吐著，根本就已經神誌不清了，在她還想繼續說話的時候，已經停止了掙紮。

    宋允宜看到她終於停止了掙紮，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把杯子踢開，靠近她，顫抖著把手放在她的鼻子邊，確認她沒了呼吸之後，才癱軟地坐在了地上。

    其實，一開始她很怕，怕自己沒有辦法成功讓漢娜醫生喝下那一杯茶。

    等她喝下了，她又心安了，覺得萬事大吉了。

    然而現在，意識到漢娜醫生沒了呼吸，自己親手殺人了，她還是不免害怕。

    之前那個女人，她的確是神誌不清的時候害人掉下樓梯的，而這個，她是有目的地害的她。

    宋允宜捏著拳頭，然後鬆開又握緊，把地上放著的杯子撿起來，蹲在漢娜醫生身邊。

    “對不起，你死了我才能安心。不然，我怕你沒有辦法替我保守秘密，畢竟隻有死人才能為我保守秘密。”

    “漢娜醫生，你既然要當一個好的心理醫生，那就是好人做到底。你也別怪我害你，當初如果不是你讓唐其臻恢複記憶，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宋允宜眼珠子一轉不轉地盯著已經沒氣的漢娜醫生，繼續自言自語。

    “要是，從你口中透露出去我是瘋子的消息，那些人會笑話我的……到時候，我就不是上海灘的第一名媛了，所有人都會像看瘋子那樣看我，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那樣……我已經沒了唐其臻，我一定要保住第一名媛的位置，不然，我真的什麽都沒了。我不可以什麽都沒有的！”

    “你不知道，我自小備受萬千寵愛，家裏人都寵著我。可是我的生活和我的愛情，卻是被一個舞女奪走了，那個女人該死，你也該死，你死了，很快就到她了。”

    “我不會讓那些擋著我的人好過的！既然得不到，我就要努力去爭取，誰擋著我，我就除掉誰，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一個醫生。”

    宋允宜喃喃自語地說完這些話，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很酸很軟，她彎著身子，走到了門邊，然後走出了房間。

    站在二樓的走廊，她看到一個傭人正在上樓梯，似乎是來她的房間。

    “你去叫太太過來我的房間。”

    傭人應了，馬上轉身去叫在廚房裏指揮著今天午餐的宋太太。

    宋允宜之所以選擇今天，是因為今天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因為之後她可能隔好幾天才能過來。

    而且，漢娜醫生今天沒有帶著助手過來，還是坐黃包車過來的，除掉她，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但是，怎麽處理漢娜醫生的屍體，她卻是要和自己的母親宋太太商量，畢竟漢娜醫生走沒走，她還是知道的。

    再者，她不想去找人來處理這件事，這件事和自己的母親商量，最可靠。

    而家裏的大嫂曾寶珠，已經不可靠了，也不知道抽什麽風，整天就照顧她的兒子，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其實宋允宜現在很討厭曾寶珠，可是她懶得管這個女人，畢竟她是她侄子的母親。

    宋太太聽到女兒找自己，而且還是在走廊等著自己，覺得十分奇怪，笑著開口。

    “你這孩子，有什麽悄悄話要和漢娜醫生說還不讓母親聽的？漢娜醫生呢？回去了嗎？我不是讓你留人家下來吃午飯嗎？”

    “我有話和你說。”

    “怎麽了這是？”

    宋太太皺眉，看到女兒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嘴邊的笑意也沒了。

    宋允宜為了防止自己的母親等會兒看到她房間裏死了的漢娜醫生尖叫，她提前給她打了預防針，小聲地在她耳邊開口。

    “接下來我說的話，您聽到了一定要保持冷靜，不然，我就會被抓去巡捕房，會被槍決。”

    宋允宜也懂得一些律法，知道殺人要償命，而且在上海灘這個地方，洋人那麽多，租界裏的那些洋人也不是好惹的。

    要是發現他們的同胞死了，她肯定也躲不過給人償命的命運。

    宋太太瞪大眼睛，心砰砰砰地亂跳，眼皮也直跳，總覺得她離開的短短時間裏，一定是發生一些很了不得可怕的事情。

    而且看女兒的表情，似乎還和漢娜醫生有關。

    宋允宜看自己的話起了效用，看了一眼一樓大廳，沒人注意這邊，然後領著宋太太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進去之後，她馬上落鎖，還用手做示意她安靜的動作，這才指向漢娜醫生躺著的地上。

    宋太太看到那躺在地上的人，心忍不住顫抖，她初始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還是希望可能這漢娜醫生隻是暈倒了而已。

    隻是，走近了幾步一看，發現人側躺著，嘴邊都是血，顯然已經沒氣了死了，她整個人都因為害怕恐懼站不穩了，直直地要往後倒去。

    宋允宜伸手扶住她，皺眉冷靜地開口陳述自己做過的事情，“我殺了她。”

    宋太太剛剛是恐懼想要暈厥，可是現在恨不得自己真的暈厥了，那樣就不用聽到這麽可怕的事情。

    她的女兒，她自小培養的女兒，竟然殺人了。

    她身子踉蹌了一下，然後回頭一看宋允宜的女兒的表情，十分冷靜，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她殺了一個人，還能用這樣冷靜的語氣說出來，仿佛在她的眼裏，殺人和捏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麽區別。

    好可怕，她的女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殘忍這麽可怕了。

    好一會兒，宋太太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過她已經哽咽了，指著自己的女兒，恨不得此刻有力氣打醒她，讓她清醒地看看自己都做了一些什麽。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在說些什麽？”

    “我殺了漢娜醫生，怎麽不知道。她不死，到時候萬一全上海灘的人都知道我是瘋子的事情，怎麽辦？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說，你的女兒是一個瘋子。”

    宋太太真的怎麽也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麽女兒會殺了漢娜醫生，看樣子，已經是籌劃許久了的。

    隻是，怎麽可以是這樣的理由。

    宋太太雖然平日裏霸道，可是也不會這樣草菅人命。

    哪怕她也想找人去弄死梁意年，不過那也是一條人命，惹上人命，終究不是什麽好事。

    隻是，她的女兒，卻是毫不手軟，直接把一個害怕泄露她秘密的醫生給殺了，似乎沒有絲毫的顧忌。

    “你糊塗啊你，允宜！是漢娜醫生治好了你，你的情緒不穩定，都是她給治好的。而且洋人講信用，她不會把你的事情講出去的，你怎麽可以不和我商量，就殺了她？你知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啊？你怎麽可以這麽糊塗？你這個孩子有沒有想過後果啊？”

    “萬一被別人知道了，你會被那些洋人抓去槍決的。你現在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洋人在上海灘的權力多大，你怎麽敢殺了他們的人？”

    “和你商量有什麽用？你會同意我殺她嗎？你煩不煩？別人不會知道！你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教訓我？”

    宋允宜此刻很煩躁，用盡了耐心才勉強聽完了宋太太的話，她一臉地不耐煩地說出這樣肯定的話，把宋太太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