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一次女子卻沒有如往常那般好轉，臉色已可見的速度越發的蒼白，如枯萎的花已露出衰敗的神色。

    “三娘！”男子再呼，已露出悲切慌亂之意。

    顧輕染臉色微變飛奔上去，伸向女子手腕的手卻被男子狠狠抓住，厲聲戒備道：“你是什麽人？”

    “我是醫師，如果你不想她出事就放開！”顧輕染淡淡道，臉色除剛才那一瞬間的變化，再沒有了情緒波動。

    男子依然懷疑，顧輕染看起來太過年幼。可看周圍隻圍觀看熱鬧再沒想要幫助他的人，隻能寄希望於顧輕染身上。

    顧輕染手從男子手中抽離飛快地按上女子的手腕，神色驟然變得嚴肅而凝重，驀然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在女子隆起的腹部紮下十數枚銀針。

    “你……”

    男子幾乎慌亂地看著顧輕染，等他反應過來她手中的丹藥已經喂入女子的嘴裏。見懷中的人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比起剛才已經好了不少，也沒了痛苦的神色，才放下心，看向顧輕染的眼底已滿是感激，歉意道：“謝謝你救了我妻子。對不起，剛才誤會了你。”

    顧輕染神色淡淡，隻目光掠過女子的腹部時掠過一絲憂色，起身冷道：“我隻是暫時緩住了她的情況，你想要就她現在就跟我來。”

    她轉身恰對上夜宸軒的眼，不等她說什麽他便如知她心底所想似的，低聲道：“我傳音問過他們要晚點回客棧，先帶他們去我和阿祁的房間。”

    顧輕染微點頭，待會兒要說之事事關重大，不宜讓和毅他們知道。而這兩人當前的住處他們也不知道相鄰是否有熟悉之人也不宜去，帶回他們所住的客棧自然是最好的。

    進了屋關上門，夜宸軒就會意地在房間內布上了隔絕聲音和靈識的陣法。

    男子抱著女子暗藏戒備地看著夜宸軒的舉動，直到夜宸軒停下手在顧輕染身邊坐下，才問道：“醫師，請問我妻子出現這樣的情況是何緣故？”

    顧輕染以目光指指床的方向，淡淡道：“不用這麽緊張，把她放床上休息吧，我有些問題要問你。你堂堂元嬰後期的高手難道還怕我們兩個元嬰期都不到的後輩？”

    男子頓時愕然地瞪大眼，難以置信一個才築基後期的小輩居然看穿了他隱藏的修為，對外為不引人注意他顯示的隻是金丹中期的修為。

    他能確定她並不是那些艱故意裝嫩的老怪物，十幾歲青蔥的年齡是真實，雖然十幾歲便有築基後期的修為也夠驚人的，至少就算是頂級宗門也沒有幾個。

    顧輕染見男子不經意露出的愕然，勾唇，淡淡地笑意未及眼底，澄澈的眼底依然一片的沁涼，道：“別忘了，我是醫師！”

    身為醫師，對人的了解更為明銳，看得出也不奇怪。男子隱藏修為的手法並無特別，她選擇說出也是為了給男子一個暗示，讓男子相信她的醫術。

    也如他所料，男子眼中的戒備依舊，但已經緩和了不少。隻當顧輕染年紀輕輕卻眼力不凡，有如此眼力定是丹醫世家傳人，拱手行禮道：“在下習玄，那是在下的妻子章華。出門在外為行事方便有所隱瞞，請勿見怪。”

    “無妨，我姓顧，顧輕染。這是我師兄，夜宸軒！”顧輕染淡淡道，夜宸軒未有任何表示隻沉默地坐於顧輕染身邊，習玄並無在意，已是在腦中思索哪個丹醫世家姓顧，或是有顧姓的弟子。

    就在習玄還沒想出丁點頭緒的時候，顧輕染凝聲問道：“尊夫人出現這樣的情況已經多久了？”

    習玄收回心神，提到章華臉上難掩一絲憂色，沉重道：“從她懷孕三個月時開始。”

    “那是否她每次發作都必須服用含有大量靈氣靈丹或靈藥？”

    習玄目光越發沉重，“是！”

    自章華懷孕三月到現在不到六個月，近三個月的時間將兩人手中靈氣豐沛的丹藥、靈藥和靈石幾乎消耗殆盡，以至於他不得不帶著懷孕六月的妻子四處冒險，隻為尋找靈氣充沛的靈藥或是珍貴的資源以換取靈丹靈藥。

    顧輕染沉默的片刻，才道：“不知習前輩可否聽過靈胎和魔胎。”

    習玄還沒任何反應，夜宸軒驀然抬頭露出驚愕凝重的神色，嚴肅道：“輕輕，你確定。”

    “九成！”顧輕染沉聲，夜宸軒眸色驀然沉重。作為醫生向來不會說出百分百的把握這話，熟知顧輕染的他知道她敢說出這樣高的比重，幾乎是百分百的肯定。

    習玄看著顧輕染和夜宸軒的凝重之色，心頭一沉，不安的有些焦急地問道：“什麽是靈胎和魔胎。”

    顧輕染斂眸，臉色平靜這時已看不出任何情緒，淡淡地解釋道：“靈胎和魔胎如其名，靈胎近於先天靈物，魔胎近於先天魔物，實則同出一源，孕育過程需以大量靈氣，因此降生不易。億萬年間，其成功孕育而出的萬不存一。但其一旦降生，便氣運齊天，未來不可限量。”

    習玄臉色大變，先天靈物與先天魔物之名聲名赫赫。前者聖潔，一旦出現便是盛事之征，後者邪惡，出現便有亂世之象。

    兩者卻共有所有修者羨慕不已的天賦，那就是修行快速且無瓶頸，成長速度驚人。

    因先天靈物有助人修煉之用，出現便有眾人爭搶。先天魔物卻是奪修者修為為己，現世便是萬眾截殺。

    “那內子腹中所懷是靈胎還

    內子腹中所懷是靈胎還是魔胎。”習玄急切地問道。想到每當章華提及腹中孩子時的溫柔神色，哪怕為之修為盡數散去也無怨無悔，不敢想還孩子若無法保住時她心中的絕望。

    “是靈胎還是魔胎取決於孩子出生時母親的生死。若生，則是靈胎；若死，怨氣與死氣被胎兒盡數吸收，便是魔胎。不過，當前你該關心的不是孩子，而是你的妻子能不能活到孩子出生的時候。”

    顧輕染語氣平平，淡淡間完全不似輪的一孕婦與胎兒的生死，反似提到春風熹微，天晴天雨時的淡然。

    習玄一怔神色有些恍然，有些飄忽道：“那若是不要這孩子呢。內子的命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顧輕染斂眸，沉聲道：“靈胎是打不掉的，隻有兩個結果，或是足月出生，或是等不到出生就吸幹了母體一起死亡。”

    習玄放在桌上的手不禁微微顫抖，嘴唇顫動，不禁悲從中來，“難道就隻能繼續尋找靈氣充沛的靈藥為內子續命？”

    “尊夫人之前的修為如何？”顧輕染未答，凝眸問道，似在計算著。

    習玄此刻將所有的希望寄於顧輕染身上，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毫不猶豫地答道：“元嬰中期。”

    “沒用。隨靈胎增長，每月需求的靈氣數量以幾何數倍增。尊夫人元嬰中期的修為才堅持不到三個月，有如今天地靈氣稀薄的原因，也有靈胎所需靈氣龐大的原因。以此算來，後期根本沒有這麽多的丹藥靈藥供應其生長。若是上古時期天地靈氣充裕，靈藥易尋，你的辦法還有三分的可能。如今，沒有一絲可能。”

    顧輕染說出的結論對習玄來說是一種殘忍，他在臉色一白後，驀然平靜下來。看向顧輕染，平靜道：“顧醫師告訴了我這麽多，相信一定有救治內子的辦法。請求顧醫師出手一救，最終無論什麽結果習某都接受，顧醫師的救命之恩習某銘記，願以身為報，終身追隨顧醫師左右。習某也代內子謝顧醫師的救命之恩。”

    “你不擔心我是在騙你？”

    顧輕染一怔，神色複雜地看著習玄。修者追隨丹師醫師，這在修真界是慣例。但擁有元嬰期追隨者的醫師和丹師整個修真界都一手可數，何況她一個年紀尚輕醫術還未顯的醫師呢。

    元嬰期已是一方高手，對醫術的依賴已甚少，對丹藥的要求也更高，就算是醫師和丹醫也要給幾分薄麵，何必追隨呢。

    “信！”習玄篤定地說道，便咬破指尖逼出幾滴血淩空畫了一道陣法，沉聲道：“天道為證，我習玄在此立誓，自此以顧輕染為主，跟隨左右，永不背叛。若違此誓，天打雷劈，形神俱滅。”

    誓言落下，陣法演化成一道卷軸，習玄所出之言一字一字地顯現在卷軸之上。直到最後一個字出現，卷軸合起，化為一道金色光點沒入顧輕染眉心。

    顧輕染忽悠一種明悟，隻要心念一動，就能控製習玄生死。

    她垂眸，沒想隻是對一個孕婦一時的心軟與同情就得到這麽大的收獲，隻能說是陰差陽錯。

    既然習玄已認她為主，她再無其他的顧及，直言道：“當前我隻想到唯一一個可能保住令夫人性命的辦法，就是在靈胎將她吸幹之前就剖腹取子。因為身懷靈胎，從無這樣的前例，我也沒有確切的把握，最終的結果如何我不敢保證。”

    習玄有些痛苦地閉上眼，此刻他隻能相信顧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