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你怎麽了？”

    孫興業將切好的蛋糕端給安清怡，看她有些走神，喊了她一聲。

    安清怡微笑著說：“沒什麽，就是在想，孫哥你手藝可真好，我們現在都不怎麽會做飯了。”

    她說話的時候，右手揉著鬢角，恰恰好遮住了耳朵上發出極其微弱聲音的鑽石耳釘。

    耳釘裏傳來的聲音是：安小姐，尤曉婉跟丟了，你們注意安全，計劃可能隨時有變。

    “孫哥，我這話可能不太該這個時候說。”安清怡沉吟了一下，壓下紊亂的心跳，對孫興業問，“你雖然和前妻離婚了，可是家裏人都還在吧，怎麽過生日不和他們一起過呢？”

    提及家人，孫興業臉色一變。

    “這種開開心心的日子，不要亂說話。”沈淮南不讚同的輕輕拍了安清怡的手一下。

    孫興業攔了一下說：“哎，沒什麽的，你不要和菁菁生氣嘛！”

    他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燈光下，那雙幽深的眼睛如同囚禁著惡魔的黑曜石，閃爍著不詳的光澤。

    “我家裏人呢，現在都不在了。”

    “這……孫哥，真對不起，是我不該亂問的。”安清怡假裝驚訝，慚愧的說。

    孫興業勉強一笑說：“沒有什麽不能問的，過去很多年了。”

    “我不忌諱這些，平時不說，因為他們都是被人殺害，說出來怕嚇到別人。”

    安清怡不自覺的向著沈淮南那邊靠了靠，好像光是起了一個頭，她就有些害怕了。

    她碰著了沈淮南的肩膀後，又找回了點勇氣，難掩好奇的又發問。

    “孫哥，那你們家人出事的案子，破了嗎？”

    “還沒有，殺人犯跑了，找不到。”孫興業低著頭，散碎而雜亂的半長頭發垂下來，遮住他的眼睛。

    安清怡放在臉頰一側的右手拇指刮動著自己的耳廓，她從孫興業的嘴角，找到了一絲絲極其隱蔽的笑意。

    這笑意令她渾身一冷，同時，也感到憤怒。

    安清怡抿抿唇，認真的說：“一定會有破案的那天，孫哥，你要相信這個。”

    孫興業幽深森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安清怡，好半晌，才緩緩搖頭。

    “警察不中用，查不到的。”他似是感慨又似是嘲諷的說。

    “不，我相信警察，他們一定會把真凶抓到的。”安清怡回以篤定的笑容，像個傻白甜一般重複著。

    在安清怡這樣一遍遍的強調之下，孫興業下頜肌肉瞬間繃緊，握著刀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的程度。

    沈淮南眼神從孫興業握刀的手上掠過，他將剩下的一盤蛋糕放到孫興業麵前，而後從孫興業手裏拿走那把刀。

    “吃蛋糕吧，不要說那些事情了，過生日呢，別讓孫哥不開心。”沈淮南說。

    “對對，是我不懂事了，孫哥你別想那些事情了。”

    安清怡順著台階認錯，在孫興業要下叉子吃蛋糕的那一秒，拍了一下桌子。

    “孫哥啊，我們沒唱生日快樂歌啊！”

    孫興業眼角一跳，有些不耐煩的看著她。

    他捏著手裏的叉子，理智處於某根線繃斷的邊緣。

    “都已經切完蛋糕了，就不要唱那些了吧。”

    孫興業知道自己現在情緒有些過分煩躁，但是他有點不能確定，是今天他因為即將要做的事情過度亢奮，影響到了情緒，還是這個衛菁菁今天真的就這麽煩人。

    安清怡堅持的說：“過生日嘛，還是要唱的。既然孫哥讓我們陪你過生日，那就不能缺這些呀，不然我心裏會覺得對不起你，沒能給你好好過生日呢。”

    “那就唱吧，麻煩你了。”孫興業不想再繼續糾結，他隻想趕快讓這兩個人吃菜。

    安清怡推推沈淮南，讓他去把燈關了，又跑去廚房找了蠟燭，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圈，總算在孫興業想要抓到殺人之前，把蠟燭點好，開始唱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燭光搖曳，歌聲溫柔，如果沒有孫興業那張在燭光中仿佛鬧鬼一樣的臉，這個場麵還是挺讓人心房溫暖的。

    安清怡唱完歌，高興地一拍手。

    “好啦，孫哥，吹蠟燭吧！”

    孫興業用最快的速度吹滅了蠟燭，也不等沈淮南動彈，自己主動去跑著開了燈。

    安清怡趁著孫興業轉身，用口型對沈淮南說了五個字。

    燈光亮起的前一秒，沈淮南借著微弱的燭光辨識出了安清怡說的話是：尤曉婉失蹤。

    孫興業無知無覺的走回來坐下，主動催促他們倆：“讓你們這麽麻煩，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快點開始吃東西吧。”

    沈淮南拿起叉子，隻吃了兩口蛋糕，就把叉子放下了，似乎沒什麽食欲。

    “小蘇不喜歡吃甜食？”孫興業內心雀躍，提議道，“要不你先吃點菜吧。”

    沈淮南壓住了孫興業想給他盛飯的手，從他手裏摸走了飯勺。

    他沉聲說：“孫哥，我有個事情想問問你。”

    孫興業眼神警惕，收回手，假做無事的又拿起吃蛋糕的叉子。

    “有什麽要說的，你直接問就是了，怎麽這麽嚴肅。”孫興業故作輕鬆的說。

    安清怡看著沈淮南，心裏有點緊張。她知道沈淮南一定是看懂了她剛剛的那句話，現在要想辦法再拖延時間，等到警方抓住尤曉婉。

    可是，他要用什麽話題來拖延時間？

    沈淮南問道：“孫哥，七號那天，我和菁菁去你家找你，你還記得這個事情吧？”

    “這不就是前兩天的事情，我當然記得了。”孫興業笑得像是被掐了嗓子的鴨子，很是難聽。

    沈淮南定定的看著他，說：“那天你家裏的味道很奇怪。”

    “哪裏奇怪？”孫興業眼神驀地就變了，他眼角輕輕抽搐著，眼球上浮現出些微難以察覺的紅血絲。

    沈淮南兩手搭在桌上，十指交叉，像是個要深談的準備姿勢。

    他說：“孫哥，你不要否認了，我的工作平時會接觸到一些化學試劑，那些味道我都有印象。你房間裏的那些東西，是不是……”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一句“是不是”，留出了無數種可能的猜測。

    安清怡怎麽都不會想到，沈淮南竟然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說給孫興業聽。一時之間，她緊張的後背唰的冒出一層冷汗，直接濕透了不算厚的襯衫。

    孫興業呼吸的速度都變慢了一些，他沙啞著聲音說：“小蘇，你不要亂說了，我房間裏是有一些油漆，那是因為我想把舊家具重新刷漆，麵對看著總是不整潔。”

    沈淮南輕笑著說：“孫哥，化學試劑和油漆的味道，我還是分得清的。”

    你分明是分不清的，安清怡在心裏默默地吐槽。

    孫興業放下手裏的叉子，陰沉著臉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安清怡看著孫興業的右手彎曲著，邊緣修剪過深而禿禿的指甲在桌麵上撓動，如同在壓抑著什麽情緒。

    這樣的動作，讓安清怡心中一凜。因為，那代表著孫興業這樣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開始快要無法勉強維持理智了。

    她有些著急的撥弄著右耳的那枚鑽石耳釘，裏麵傳來隻有她能聽到的，鄭青梅的說話聲音。

    鄭青梅說：“小老板，他們出去追尤曉婉了，你們再拖一會，現在已經有人過去你們那邊，準備執行第三套方案。”

    安清怡聽著這句話，有種想打人的衝動。

    如果這麽容易拖延時間，她用得著這麽緊張嗎？！

    而且，這個第三套方案是什麽東西，安清怡完全不知道，她想了又想，那天大家製定下來的都是兩套方案而已！

    沈淮南在這時對明顯快要暴起的孫興業說：“孫哥，你到底是因為什麽病在這裏休養？這附近沒有醫院，你家裏也沒有照顧你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麽？”孫興業臉色黑的像鬼。

    這句話也是安清怡想說的，她特別想問問沈淮南，這個時候這樣刺激孫興業，他到底想說什麽？！想做什麽？！

    沈淮南如同遲鈍到完全感覺不到孫興業的不對勁，他沉了口氣，問了個話題轉折非常大的問題。

    “你是不是因為心理疾病才會一個人住在這裏的？”

    安清怡愣住，孫興業腦子卡殼。

    沈淮南苦口婆心的說；“孫哥，這世界上沒有輕鬆的自殺方式，就算是死，也隻是折磨你自己而已。”

    “你，你是……你是說我要自殺？”孫興業難以置信的問。

    “一般人哪裏會準備那些東西。”沈淮南更加詫異的問，“難道不是？那你準備化學試劑是做什麽的？”

    孫興業在這時候感覺到了什麽叫做騎虎難下，甚至連他剛剛那焦躁得要爆發的情緒，都被他暫時忘掉了。

    承認要自殺，聽這個姓蘇的繼續勸告，還是讓這個姓蘇的猜測更多？

    不管哪一個，都不是好選擇。

    門鈴響起，客廳裏每個人都因為不同的原因，有種得救了的感覺。

    安清怡站起來說：“我去看看。”

    她從貓眼望出去，就看到了穿著快遞製服的，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李元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