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她問溫懷玉，然後溫懷玉給她回答的時候，傅九思就悄悄在心裏鬆了口氣。

    偷偷的，在心底深處毫無預兆的冒出來的。

    猝不及防，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有些事，好像已經塵埃落定。

    門口。

    徐漢卿看著一旁站著的溫懷玉，皺眉，“你為什麽不告訴二嫂實情，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啊。”

    “你知道什麽！”

    溫懷玉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就他們兩個現在的這種情況，說出來隻會讓事情更加的不可收拾。”

    說著頓了頓，眉頭緊皺，很是苦惱的開口，“現在思思這丫頭肚子裏還懷著我們溫家的孩子，所以絕對不能有事。”

    看著自己的母親，徐漢卿先是楞了一下，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開口，“媽，你說你這一輩子都過的這麽精打細算，看人也準，怎麽會嫁給我那個無緣的爹呢？”

    徐漢卿本來也隻是隨口一說，可哪知他話剛落，溫懷玉的臉色在瞬間沉了下來。

    “媽，你……”

    徐漢卿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怎麽腦抽了，把這麽多年一直在心裏盤旋的一個問題問了出來——

    “你……當年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啊，所以才……”

    所以是發生了什麽，所以最後才破罐子破摔的嫁給了他那個從來都沒有見過麵的爹。

    然後結婚不到一個月，就離了。

    雖然回到溫家後的第二天就發現懷了她，可那個時候的溫懷玉卻沒有一絲想要回去的打算，不顧所有人的勸阻，硬是態度堅硬的留在溫家，把他生了下來。

    而且這麽多年，也是她一個人把他撫養長大的，從徐漢卿有記憶以來，他就沒見過自己那個無緣的爹。

    就這樣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也沒有。

    而這些事情溫懷玉也沒有想要瞞著他，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也有從家裏的其他人嘴裏聽到的，也有溫懷玉自己告訴他的。

    其實說實話，也不知道是徐漢卿沒心沒肺還是怎麽，對於自己從小就沒有爹這件事，他還真的沒啥感覺。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他都無所謂，反正有娘就行。

    或許是剛開始就沒有的緣故，再加上自己這個娘還算靠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溫無相了。

    怎麽說呢，從小徐漢卿就比較崇拜自己這個二哥，幹什麽都很厲害，而且比同齡都孩子要懂事沉穩不知多少，所以徐漢卿小時候一直是屁顛屁顛的跟在溫無相身後的跟屁蟲，就連現在長大，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都說長兄如父，或許在徐漢卿的心裏，溫無相的存在已經彌補了自己從小就缺失的那一塊父愛。

    所以，這麽多年也就這樣沒心沒肺的過來了。

    見溫懷玉一直不說話，徐漢卿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再次問，“媽，我聽說當年你從國外讀書回來後爺爺一直逼你結婚，所以你最後才會隨便找了個男人嫁了，可是一個月後又自作主張的離了？”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徐漢卿一直在偷偷的看自家母親的臉色，見發現沒有什麽要動怒的跡象，這才壯著膽子把話說完了。

    要是換了平時，早就是一巴掌拍在了徐漢卿的頭上，可是這次，溫懷玉的表情卻很平靜。

    有點不正常的平靜，目光落在一旁關著的病房門上，透著這扇門，好像在看什麽遙遠的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徐漢卿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就聽溫懷玉低低的開口，“是啊，結婚，他們讓我結，我就結給他們看，至於離不離，那就是我的事了。”

    徐漢卿微微瞪大雙眼，被自家母親這隨意的口吻驚到。

    而且，他沒有想到這竟然是真的。

    “那你……”

    剛說了兩個字就忽然頓住，因為徐漢卿忽然發現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漢卿。”

    溫懷玉忽然轉頭，目光落在徐漢卿的臉上，“你以後要是有喜歡的人，一定要記住一件事。”

    “嗯？”

    突然見到這樣嚴肅的母親，那經過歲月的洗禮，到底還是在那張保養得當的臉上留下了殘忍的痕跡。

    她的目光在瞬間變得有點縹緲，明明是在看他，可有那麽一瞬間，徐漢卿感覺，母親的目光已經穿過時光的洪流，落在了很是遙遠的地方。

    心裏忽然泛起一股很是酸澀的感覺，堵的徐漢卿的眼睛一時間有點脹脹的。

    就這樣一個眨眼的瞬間，他忽然發現，這麽多年，一直對自己總是大聲嚷嚷的母親，老了。

    “喜歡，就要說出來，不需要任何的拐彎抹角。”

    溫懷玉低低的嗓音忽然想起，“你隻要很簡單的告訴他就可以了。”

    不需要任何的拐彎抹角，隻要很簡單的告訴他就可以……

    徐漢卿忽然上前一步，抬手想去觸摸溫懷玉的胳膊，卻被她閃身給躲開了。

    “好了，你去看看你哥吧，這邊我顧著就行。”

    不知是不是徐漢卿的錯覺，在剛才轉身的那個瞬間，他竟然看到了母親眼角有一閃而過的晶瑩……

    而等他再想細看的時候，溫懷玉已經轉身朝一旁走去。

    “思思現在懷著身孕，這一波三折的，我給她去訂點補湯回來。”

    說著，人已經消失在了拐角。

    徐漢卿站在原地，看著母親離開的背影，一時間，心裏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傅九思什麽也沒吃，一旁之前被溫懷玉打開的飯盒放在那裏已經涼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護士推門走了進來。

    “傅小姐，你……”

    話語忽然頓住，看著那幾乎被傅九思的眼淚沾濕了一半的枕頭，楞了楞，道，“傅小姐，你現在是孕婦，哭的話對肚子裏的寶寶不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來，安慰的開口，“溫先生的情況隻要他好好休養，有耐心，肯定會沒事的，你別太擔……”

    護士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被傅九思打斷，“你說什麽？”

    護士一楞，一時間有點不明白傅九思問的是什麽。

    “你口中的溫先生……是叫溫無相嗎？”

    “嗯。”護士點頭。

    因為溫無相當時抱著傅九思來醫院的時候渾身都是血，而且表情猙獰，尤其最後在把傅九思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受傷的是他。

    所以，當時目睹了的好多醫生跟護士都記憶深刻。

    “他不是沒事嗎？他怎麽了？很嚴重嗎？”

    傅九思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這時候護士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頓時無措的看著傅九思，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看著護士的反應，傅九思的心頓時咯噔了一下。

    姑姑不是說沒事嗎？為什麽……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溫懷玉從外麵走了進來，手裏提著讓人熬了好幾個小時的烏雞湯。

    溫懷玉的目光在兩人的臉上掃了一眼，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你先出去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去，護士聞言低著頭走了出去。

    一時間，病房裏隻剩他們兩個人。

    “姑姑，你……”

    “就知道你沒吃，我給你帶了湯，你放心，是用土家手法燉的，不會有腥味。”

    溫懷玉淡淡的打斷傅九思的話，說著，慢條斯理的打開了手裏特意用瓷保溫盒裝的湯。

    傅九思見狀掀開身上的被子，想下床，耳邊忽然想起溫懷玉的聲音，“我聽說，無相他欠你三條命。”

    傅九思雙腳剛著地，聽到這裏，整個人就這樣僵住，低著頭，半晌沒有動。

    在沒人看到的角落，女人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白的仿若透明。

    溫懷玉依舊動作認真的在盛湯，沒有去看傅九思。

    “所以，他身上的那一刀，是他還給你的嗎？”

    還給她？

    傅九思感覺到自己渾身的血液在瞬間都湧到了心口的位置，讓她一時間有點呼吸不上來。

    艱難的抬頭，看著不遠處背對著這邊站著的溫懷玉，她張嘴。

    想說什麽，可是這樣過了將近一分鍾，硬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湯盛好，溫懷玉放好勺子後吹了吹，然後，轉身看著傅九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