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崢幾乎將手裏的煙給捏碎，深刻的眉目冷峻：“再說一遍！”

    如同千年寒冰般冷冽的聲音，嚇得康峰渾身發抖。

    鬼門關前走一遭，他不敢再說謊：“有次她嗑藥嗑多了，神誌不清跟我說過，她怨恨她姐姐過的比她好，是人上人，她卻要活的那麽卑微，她不甘心她姐姐過的比她好，不想再過那種卑微的生活。這事後不到一個月，我就聽說她死了。”

    對著蕭天麟滿是危險的眼睛，康峰吞咽了下唾沫，繼續說：“你們沒見過徐彤，沒跟她生活過，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我是真的怕了她了，那時我也還年輕，我父母也是絕對不允許我跟她交往的。”

    “徐彤的仇家很多，她曾經還錯手殺過人。在聽到她死訊後，我也不敢去求證。當時她有個小姐妹知道我跟她交往過，我怕惹事上身，就轉學回國了，也沒跟以前那些人聯係過。關於徐彤的事，我就知道這麽多，其他的，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求求你們放我回去吧，我已經兩天沒回去了，我老婆孩子得急死了。”

    一骨碌說完，康峰小心翼翼地看著賀雲崢跟蕭天麟。

    稍微一動牽扯到傷口，康峰就疼得麵色猙獰。

    “真的就這麽多？”蕭天麟眯起眼眸。

    手肘碰到地板，康峰倒吸了口涼氣，點頭如搗蒜：“真的。”

    蕭天麟冷笑，把玩著手裏的槍：“就這點事，用得著你遮遮掩掩這麽長時間？你再不說……”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康峰就哭著求饒：“蕭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我就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想裝傻的，我真的沒藏著了。”

    他這番說辭，顯然沒有什麽說服力。

    賀雲崢冷眸睥睨著康峰：“這段時間，還有沒有人來找過你？”

    常年居於高位的男人，氣勢不怒自威，隻一個眼神，就充滿著壓迫感，令康峰膽怯。

    他搖頭：“沒有。”

    見賀雲崢臉色沉了沉，康峰嚇得都快哭了：“真的沒有，徐彤她不知道我的身份，當時我跟她又是露水姻緣，這麽多年了，她早就把我忘了吧。”

    蕭天麟嫌惡的移開了眼睛，朝賀雲崢看過去，用眼神問他還要不要繼續審。

    賀雲崢將眼從薄唇裏拿開，冷眸睥睨著匍匐在地，渾身瑟縮顫抖著的康峰：“徐彤死前的前一晚，你出現過在現場。康峰，死的人，是徐彤還是江璐菲！”

    跟蕭天麟的暴力威脅不同，賀雲崢從進來開始，就一直坐在沙發上沒說過幾句話，高高在上的模樣，宛若一個掌握生殺大權的冷酷帝王，無形中散發出來的氣息，就足以讓人心驚膽戰。

    被他沉沉的盯著，康峰三魂不見七魄。

    咯噔了一下，他雙唇發顫：“我……我真的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康峰眼一閉，就到了在地。

    “……”

    蕭天麟臉色一變，連忙伸手探了探康峰的氣息。

    他擰眉，抬眸朝賀雲崢看了眼：“昏了，要不要把他弄醒？”

    賀雲崢對秦江吩咐：“繼續審，什麽時候交代清楚，什麽時候放人。”

    “是。”應了聲，秦江就讓一旁杵著的保鏢，幫忙將康峰抬進了臥室。

    保鏢跟秦江離開後，套房裏安靜了下來。

    蕭天麟在沙發重新坐下，兩條長腿隨意擱在茶幾上，他掏了根煙叼在嘴裏點火，幽幽的道：“那小子說的未必全部是實話，肯定還藏著掖著些事不肯說。”

    如果不是知道了什麽至關重要的事，康峰不必要被折磨了兩天還不肯開口。

    但……

    經過這一番說辭，賀雲崢跟蕭天麟心裏都清楚。

    現在的江璐菲，有至少七成的可能是徐彤。

    男人麵容冷酷，薄唇吐出的字音冷冽如冰：“不管結果如何，我必須弄清楚。”

    蕭天麟神色複雜的嗯了一聲。

    怔怔地盯著明明滅滅的火星，心情的沉重並不比賀雲崢少多少。

    江璐菲從小內向文靜，平時很少跟交流，隻跟賀雲崢一個人親近相處。

    但畢竟江璐菲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

    現在得知江璐菲很有可能九年前就被人謀害殺死，還被人代替了自己的身份，死的不明不白。

    蕭天麟要說一點感覺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甚至，恨不得立刻把事情弄清楚，給她一個交代。

    蕭天麟睨了眼沉默不言的賀雲崢：“老賀，你打算怎麽做？”

    賀雲崢重新點了根煙，閉了閉眼睛：“按計劃進行下去，無論她是徐彤還是菲兒，我決不姑息！”

    蕭天麟若有所思的點頭，沒有再繼續那個沉重的話題。

    話鋒一轉，問賀雲崢：“小嫂子答應去法國了？”

    “沒有。”低沉的聲音，夾帶著幾分複雜。

    蕭天麟擰緊了眉，心中大抵也清楚。

    程雨瑤不願意去法國的原因。

    賀雲崢捏著煙放在薄唇深抽了一口，意味不明的道：“前天我讓晨旭查到，萊特四天前來了海城。”

    ——

    午後的咖啡廳人很少，格外的安靜。

    程雨瑤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平靜的曹清，她擰緊了秀眉，神情有些複雜：“曹律師，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話中是掩飾不掉的複雜。

    甚至，還沒有告訴過她。

    “這是董事長的意思。”既然程雨瑤已經開口問了，曹清也沒有選擇隱瞞。

    本來這個事，也沒有隱瞞的意義。

    程雨瑤遲早都會知道。

    賀天的意思？

    程雨瑤抿緊了粉唇：“為什麽？”

    曹清微笑著道：“程欣留著還有用處，隻是送去警察局，太便宜她了。”

    出口的話，卻讓程雨瑤感到震撼。

    她圓睜著杏眸，翕動著唇還沒說話，曹清便繼續道：“少奶奶，程欣要是進了監獄，江璐菲就會知道她的計謀敗壞了。所以，她現在不能進監獄。董事長怕你心軟，才沒有讓我提前告訴你。”

    頓了頓，曹清又對程雨瑤保證道：“不過少奶奶你放心，我們的人會一直保護著你的，絕不會讓你陷入危險。”

    從一開始，曹清就沒有打算送程欣去警察局，

    不管怎麽說，程欣都是程雨瑤的妹妹，程雨瑤性子善良，賀天怕程雨瑤會因為程欣的哀求心軟，或者下不了這個狠心。

    賀天不想程雨瑤為難，就先瞞了她後麵的打算。

    更遑論，程欣做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光是進警局蹲幾年牢又被放出來，實在太便宜程欣了。

    他的話，如同驚雷投在程雨瑤的心湖，轟轟炸響，激起千層浪。

    見程雨瑤臉色蒼白，握緊著粉拳，曹清擔心的問道：“少奶奶被嚇到了？”

    程雨瑤輕輕搖了搖頭，“雲崢也知道？”

    “這也是少爺的意思。”

    程雨瑤眼瞳緊縮。

    便聽曹清悠悠得說道：“少奶奶也該知道，少爺對您的感情。程欣屢次傷害你，這已經觸及了少爺的底線，到現在才處置她，已經很寬容她了。少奶奶也請別怪董事長跟少爺，程欣的所作所為，死不足惜。”

    雲淡風輕的話，絲毫沒有半點憐憫。

    好像要處置的不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捏死一隻螻蟻般淡定。

    曹清一番話太多信息量，讓程雨瑤感到頭疼。

    她臉色蒼白，蠕動著唇，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過於震驚的不淡定的樣子，曹清也不意外。

    畢竟，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聽到這些，反應也不會比程雨瑤好多少。

    緩了緩語氣，曹清對程雨瑤道：“少奶奶，我看您臉色不太好，我先送你回去吧？”

    話音剛來，程雨瑤倏然抬頭，緊緊地盯著曹清問道：“曹律師，你跟雲崢的事，不止這一點對吧？”

    曹清挑眉，不解地看她。

    程雨瑤握緊了粉拳，平緩了一下情緒，“曹律師，你跟雲崢，到底想幹什麽？”

    經過這段時間調查得來的消息，和結合曹清這番話，程雨瑤可以肯定，賀雲崢在籌謀著什麽。

    並且，這個計劃的目的，絕不止一個賀州，甚至還牽扯著更多的事。

    隻是她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加上賀雲崢刻意不想讓她參合進來。

    她根本就無法猜測出來，他的最終目的。

    曹清眼裏閃過一絲意外，不過很快就平複了下來。

    意味深長地提醒道：“少奶奶，有些事，知道還不如不知道的好。我隻是替人辦事的，少奶奶還請別為難我。”

    儼然，是不肯告訴程雨瑤更多的事了。

    程雨瑤沉思了下，有些不甘，翕動著唇正準備說話的時候，曹清曹清歎了口氣。

    勸道：“少奶奶，其實這些事，您根本不需要管。少爺會處理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您何必，非要參合進來呢？與其被這些事情幹擾，讓你難受。何不如到法國，靜養一段時間？那樣的生活，對你，對你肚子裏的孩子都有好處。”

    曹清深深地說：“您懷的是賀家的長孫，董事長很重視。”

    這個孫子，賀天盼了幾年才盼來的，是絕不會容許，這個孩子有任何的閃失。

    曹清的意思，程雨瑤怎麽會不明白？

    可是……

    苦笑了下，程雨瑤沒跟曹清解釋，斂了情緒，她麻木的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安靜一會。”

    “這……”曹清有些猶豫，不放心程雨瑤自己在這裏。

    程雨瑤自嘲一笑：“有你們的人看著，我能出什麽事？”

    聽出程雨瑤的譏諷，曹清也不覺得尷尬，沒事人般道：“既然這樣，那我先走了。少奶奶有什麽需要，隨時再聯係我。”

    曹清走後，程雨瑤坐在位置上，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賀雲崢到底在籌謀著什麽？

    “雨瑤？”忽然間一道聲音傳來，程雨瑤愕然，她抬頭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入目的竟是裴世豪的臉。

    他穿著一身駝色的西裝，沒打領帶，領口的兩顆口子沒扣上，單手抄著兜，隱約露出一枚名貴完美，正驚詫的看著自己。

    幾個月沒見，裴世豪並沒有什麽變化。

    程雨瑤的驚訝不比他少，她懷著孕不方便站起來，便坐著沒動：“裴總。”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裴世豪微笑著走到程雨瑤的跟前，睨了眼剛剛曹清坐的位置：“跟朋友來的？方便我坐嗎？”

    程雨瑤淡淡的說：“你坐吧。”

    兩人關係不算熟悉，甚至連朋友都不太算，但對於裴世豪，程雨瑤並不反感排斥。

    見此，裴世豪也沒客氣，拉開椅子就坐下。

    雙腿交疊，他雙手擱在桌上，不著痕跡的打量了程雨瑤幾眼，勾著唇角對她說：“一段時間沒見，你還是這麽漂亮。”

    被誇讚，程雨瑤失笑：“裴總還是這麽會討女生歡心。”

    裴世豪挑了挑眉，一臉認真：“實話。”

    看到桌上的半杯冷咖啡，裴世豪眼眸閃了閃，溫笑著問程雨瑤：“跟你丈夫來的嗎？”

    “不是。”程雨瑤否認，沒有多加解釋。

    見此，裴世豪也不好多問。

    想到了什麽似得，他扯了扯唇角：“上次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

    程雨瑤不解，揚眉看他。

    “就是我女兒的事，那次多虧有你，才沒有讓那倔丫頭亂跑出事。本來想請你吃頓飯，當麵謝謝你的。不過當時有點急事得臨時趕回去，就給耽擱了。沒想到，還能再碰到你。”

    說到後麵，裴世豪看著程雨瑤的眼眸深了深，眼底幾分複雜，但程雨瑤卻無心在意。

    提及這件事，程雨瑤淡淡說道：“舉手之勞而已，你不提我都忘了。”

    程雨瑤一臉心不在焉，倒是讓裴世豪有些啞言，無從找話題跟她聊。

    沉吟過後，裴世豪雙手合十，關心的問她：“是碰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嗎？怎麽悶悶不樂的？”

    被他的眼瞳注視著，程雨瑤略微有些不自在。

    她剛準備說沒事，但裴世豪卻斂了神色，先一步說道：“是遇到什麽事了？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嗎？指不定，我可以幫上你什麽忙。”

    他臉上的滿是真誠，一番話並非客套作假，而是真的想幫她。

    點到為止的態度，既是表明了自己對程雨瑤的關心，又適度的保持了朋友的距離，沒讓這番話顯得曖昧，越了不該越的雷池。

    她跟裴世豪攏共也沒見過幾次，之前他對她表達過好感，也被程雨瑤給婉拒。

    但程雨瑤還是感激，他能這麽說。

    隻不過她心裏煩的事，卻實在不合適跟外人提，她也不願意提。

    輕搖了下頭，微笑道：“謝謝，一點家事，就不麻煩你了。”

    仿似看穿了程雨瑤的心思，裴世豪也沒堅持這個話題。

    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裴世豪道：“平時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很正常的，你要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就順其自然吧。時間，會給你一個答案，別太勉強自己。”

    程雨瑤愕然，唇邊揚出一抹笑：“謝謝。”

    裴世豪點頭微笑，視線落在腕表上的時針，他說：“我還約了人，先走了。我的聯係方式你應該還有吧？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別跟我客氣。”

    “……”

    裴世豪走後，程雨瑤在餐廳裏待了一個小時，才回的家。

    已經快下午了，今天是賀雲崢的生日，程雨瑤讓李姐多做點賀雲崢愛吃的菜，就給他打了個電話，讓賀雲崢晚上回來吃飯。

    但一直到快晚上八點，賀雲崢還沒有回來。

    坐在客廳裏，程雨瑤的心也跟著沉了幾分。

    說不出的酸澀。

    李姐讓人把菜端進去熱後，程雨瑤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發呆，賀雲崢還沒有回來。

    走過去說道：“太太，要不您先吃飯吧？先生可能是臨時有事耽擱了。”

    程雨瑤摸著食指上的戒指，垂著睫毛低低的說道：“先熱著吧，我等他回來。”

    李姐想勸，但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來。

    暗自歎了口氣，李姐說：“我去給先生打個電話。”

    程雨瑤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眉眼間的失落，讓李姐感到心疼不已。

    耳畔再度安靜了下來，程雨瑤靜靜地盯著戒指上嵌鑲著的寶石，眼睛都有些花了。

    今天是賀雲崢的生日，隻不過，他似乎並不記得。

    程雨瑤想給他個驚喜，也就沒有提前提醒他，隻喊他晚上記得回來吃飯。

    可是……

    抬眸望了眼客廳牆壁掛著的英式掛鍾時針，程雨瑤心漸漸沉了下來，俏臉上的失落，難以掩飾。（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