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這麽晚了,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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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坐不住的還有賀宗鳴。
    他餘光時不時地掃向對麵那兩人一眼,發現這兩人交流基本為零。
    賀宗鳴頗感恨鐵不成鋼。他一番苦心把江偌誘來,可不是為了讓陸淮深跟她比賽誰能更長時間不說話。
    沒見著人的時候喝悶酒抽悶煙,見了人又沉默複沉默。
    若不是見陸淮深狀態不對,他也不必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心中實感心虛。畢竟江偌第一次見杜盛儀,他也在場,那時就故意裝作跟杜盛儀不認識。雖然這隻屬於男人在某些事情上不約而同的默契。
    人總是胳膊肘往裏拐的,他跟陸淮深十幾二十年的交情,做事自然首先是站在陸淮深的角度考慮。
    以往是,現在也是。
    江偌坐下後,陸淮深讓人添了一副餐具,江偌沒動,她剛吃了晚餐不久,現在看見任何佳肴都沒有食欲,隻要了一杯鮮榨果汁,時不時地喝上一口。
    她安安靜靜坐在那兒,任誰看來都是不驕不躁的模樣,沒將心底情緒表現在臉上,更沒讓使計引她來的賀宗鳴難堪。
    陸淮深靠著椅背,左手放鬆微曲著搭在桌上,手指一直虛挨著酒杯,隨時都方便端起酒杯來一口。
    江偌伸手去拿果汁的時候,手肘不經意跟陸淮深的碰上,她觸電般抖了一下。陸淮深微微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江偌故作無事人般避開他眼神,不著痕跡地拿著果汁喝低頭了一口。
    陸重在一旁看見兩人無意間的互動,心裏直想笑。明明是夫妻,反而像處在有一點肢體接觸都感到不自然的曖昧階段似的。
    陸淮深不跟她說話,江偌也能理解。畢竟趕他出去的是她,今天那通電話的談話內容也算不上愉快。
    江偌心裏仿佛被什麽搔撓著,使她感到坐立不安。
    這時候王昭發來微信,江偌剛想出去透透氣,便跟陸淮深說:“我出去一下。”
    陸淮深“嗯”了一聲,江偌看了他一眼,隨後才拎著包起身出去。
    誰知剛站起來,陸淮深扯住了她的包,“放兒就行了。”
    江偌垂眸看了他垂眼的側臉,心想還怕她跑了不成?她隻是在外有隨身帶著包的習慣而已。
    她遲疑一下,將包放下了,隻拿了手機出去。
    江偌出去後,陸淮深摸了隻煙出來,陸重似笑非笑的,無聲搭了下他的肩。
    賀宗鳴朝後望了眼江偌離開的方向,坐了會兒,假裝有電話打進來,捏著手機出去了。
    江偌果汁喝得有點多,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一邊慢悠悠走著,一邊低頭回複王昭的;   沒走多遠,被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賀宗鳴堵了去路。
    江偌走著走著見前方光線暗了不少,眼下出現一雙穿著皮鞋的長腿。
    江偌抬起頭,看了眼賀宗鳴,收起手機。
    賀宗鳴衝她揚起個笑。
    江偌也笑,不過隻是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下。
    她對賀宗鳴的印象一直很複雜,其實一眼就能看得出此人並非善茬,別看他平時吆五喝六不大正經的樣子,能跟陸淮深建立起深厚友情的,又怎會是隻懂吃喝玩樂的草包?
    隻是江偌屢次著他的道,心中總是對他不待見的。
    “還生氣呢?我這不是沒招了麽,別跟我這人計較。”賀宗鳴有點兒賠罪的意思,盡管不大誠懇。
    “賀先生……”
    “嗨,你這是幹什麽?”賀宗鳴被她這聲客氣的稱呼嚇到,不等她說完便打斷。
    “……”江偌也就不客氣了:“賀宗鳴我知道你什麽目的,但你每次都不征求我的意見和感受,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賀宗鳴雙手合十:“好的,對不起。這次我承諾過的決不食言,你隨時找我,隨時提問,我能說的都會說。”
    江偌反應極快:“什麽是不能說的?誰知道我的每個問題得到的答案會不會都是‘這不能說’呢?”
    賀宗鳴被她的反應整得一愣。
    江偌眸光靜靜,沉默中透著犀利。
    賀宗鳴挑了挑眉,“你這是質疑我的人品。”
    “你在我這兒本就沒什麽人品可言。”
    賀宗鳴浮誇地捂了下心口:“那你可就真是傷我心了。”
    江偌無所謂地扯扯嘴角。
    賀宗鳴“嘖”了一聲,咬了下唇轉頭看了眼院中夜色,思忖了一下說:“這麽說吧,我一開始就不大看好你和陸淮深。”
    “我知道,不止是你,他身邊我身邊的所有人都不看好。”連她自己都不看好。
    賀宗鳴沒說,他對江啟應有成見,所以一開始連帶著也不是很待見江偌這人,這種成見即便逐漸減弱,但也一直延續至今。
    不過他隻是局外人,他的看法沒那麽重要,也沒必要站在道德中心對別人的感情指點江山。看著陸淮深對江偌情感的轉變,他除了偶爾提醒幾句,也做不了什麽。
    賀宗鳴笑:“這段時間因為你們那事他陰晴不定的,他挺長時間沒這麽悶頭喝酒了,所以才找你來。要是我說他在這兒,你肯定怎麽都不會來的。感情裏的矛盾麽,不就是那麽回事。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江偌笑說:“聽起來你好像感情經曆挺豐富的樣子。”
    “那不敢當。其實吧……”他說著說著神情淡了些,但還是在笑,“我是不大看得慣陸淮深因為一個女人情緒波動這麽大。你們原本就有無法逾越的隔閡,還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他跟你在一起,也跨越了極大的心理障礙,所以有什麽事是沒辦法好好談的呢?你說對吧?”
    語氣和善,話裏的意思卻不怎麽好聽。
    江偌直直看著他:“聽你的意思是在埋怨我跟他置氣是不識大體?可以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賀宗鳴敷衍否認:“那倒不是,你可以理解為我勸和不勸分。”
    江偌不動聲色:“華清是你表哥?”
    “是。”
    “讓杜盛儀別跟DS合作,是你在陸淮深和華清之間牽線的?”
    賀宗鳴:“……”
    江偌衝他燦然一笑,慢條斯理道譏諷:“我也不妨告訴你,我也看不慣你賀宗鳴,覺得你這人不僅自大還自以為是,可我也沒私下找你讓你改改,免得影響到了陸淮深。知道我太爺爺為什麽活到了九十六歲麽?”
    賀宗鳴被她諷得一愣,突然被她這麽一問,更懵了,“為什麽?”
    江偌麵不改色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因為他從來不管閑事。”
    說完,從賀宗鳴身邊擦過。
    留得賀宗鳴在原地,氣得半天沒挪動腳。
    賀宗鳴在微信上找一個親戚介紹的相親女,麵都沒見過,倒是經常互相撩騷,朋友圈還互相屏蔽。
    他問:我兄弟的女人說我自大自以為是多管閑事,這是辱罵還是諷刺?我是不是得罪她了?
    對方回:辱罵級別的諷刺,言外之意就是說你八婆。顯然你得罪她了。
    賀宗鳴覺得有點委屈:可我是為了兄弟著想。
    女的回:人家的感情你唧唧歪歪的,不是八婆是什麽?
    賀宗鳴沒回了。
    女的立刻又問:出來喝幾杯麽?
    賀宗鳴:哪兒?
    女的:我這兒。
    賀宗鳴:沒那興致。
    女的:哦……沒心情啊?因為一個男人沒性致了?硬不起來了?年紀輕輕的,可惜了。
    賀宗鳴:我去你大爺!
    這女人愛開葷段子,常常刮風不下雨,也就隻敢打打嘴炮而已,約她出來就裝死,不是加班就是出差,賀宗鳴關了手機,再不理她。
    回到位子上,江偌並沒有什麽異樣,其實被賀宗鳴氣得有些胸悶。
    賀宗鳴故意在外待了會兒才進來,心虛得沒敢再看陸淮深,更不敢跟江偌對視。
    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話說得有點難聽,其實他覺得自己的語氣還好,反而是江偌太上綱上線玻璃心,不采納別人的看法。
    然而越是這樣越無法說服自己。
    別人都看得出那兩口子之間不對勁,有江偌在,也沒辦法暢聊,所以早早就散了。
    江偌和陸淮深坐在靠裏麵的位子,離開時順理成章最後走。
    江偌本想讓陸淮深走前麵,陸淮深起了身卻沒動,揚了揚下巴示意讓她走他前麵。
    江偌照做。
    兩人全程都沒什麽言語交流。
    這些人的車全部都開到會館裏,停在吃飯的小院外麵。
    前麵的人互相道別散去,喝了酒的,都叫了司機來開車,見陸淮深身邊有江偌在,也沒考慮陸淮深怎麽走的問題。
    院前有燈籠,四周有路燈,小院前光線亮堂,江偌張望了一下,沒看見一輛載她過來的觀光車,來時觀光車都開了挺久,她不熟悉路線,走出去的話不知走到何年何月。
    而陸淮深跟她站在一起,一聲不吭的也沒動靜。
    江偌沒好氣地偷偷使勁瞪他,這人比她更能憋。
    “你沒叫裴紹或者司機過來?”
    “沒有。”陸淮深立刻偏頭看她,仿佛在一場比賽中贏得勝利,江偌似從他黝黑深眸裏看到了一絲得意。
    因此江偌感覺從賀宗鳴那裏受的氣,越來越旺,燒成了火。
    江偌臉一黑:“打電話吧,你在這兒等著。”
    說完也不管離出口有多遠,抬腳就走,路上總能遇見一輛車,要麽也能遇見一個工作人員,讓人派車來送她出去。
    隻是她穿的貓跟鞋,還是尖頭的,不太好走路就是了。
    這才剛走出兩步,陸淮深手一伸將她給拽回去了。
    陸淮深沒個輕重,因為料定能接住她,還能把人給扯進懷裏。但是江偌沒設防,踉蹌了一下,擔心自己摔倒,嚇得不輕。
    江偌剛被他拉近身前站定,心有餘悸,抬手就推了他一把,“使那麽大勁幹什麽?”
    陸淮深以為她隻是鬧脾氣,輕擰著眉心說:“對不起。”
    江偌以為自己聽岔了,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他。
    陸淮深微微躬身,捧起她的臉,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動作溫柔,用鼻尖去摩挲她的鼻尖,像是在用行動重複剛才的那三個字一般。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江偌看不清他,隻知道他已經醉的不輕。
    江偌偏頭要去躲,他抓著她不放,手上微微用力一緊,將她的臉擠得微微變形。
    江偌惱怒地抓著他的手腕,“鬆開!”
    陸淮深竟然笑了下,在她水潤的唇上親了下。
    江偌怔住,心跳如鼓。周遭無人經過,夜裏的微風拂過,枝葉簌簌的聲響將他二人圍裹,江偌的幾縷發絲纏在一起擦過臉龐,酥癢難耐。
    看見他盯著自己撩唇笑的樣子,氣惱罵道:“你這癡人!”
    她硬著心腸想:少來這套,我再也不會上鉤。
    江偌偏開頭,麵無表情地推開他,伸手在他褲袋裏摸索,摸到了車鑰匙。
    她踩著堅毅的腳步朝車那邊走去:“我送你回去。”
    她打算把陸淮深的車開去停車場,然後換她自己的車,這樣她還能開自己的車回華領府的住處,不打算給他絲毫找上門的機會。
    走了幾步她轉身見陸淮深動作慢吞吞,她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扯著他拉開車門將人塞進車裏。
    這裏麵路其實不難找,一條主幹線開出去,就是比較遠。
    到了外麵她停車的地方,偏頭看了眼陸淮深,他已經撐著頭閉眼睡過去。
    江偌推他一把,“起來,換我的車。”
    陸淮深緩緩睜開眼,眼更黑更深,也更亮,他看她一眼,仿佛在回憶她剛才說了什麽,半天才說:“就開這車。”
    “那我送你回去後要將車開走。”
    “可以。”
    “讓裴紹或者司機來取,總之你不要來。”
    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可以。”
    江偌心中微哼,倒是好商量。
    路上陸淮深時睡時醒,醒著時會側過頭一直盯著她看,江偌餘光有所察覺,但是一直沒理他。
    到了家門口,陸淮深睜開眼。
    江偌趕人:“到了,下去吧,我回去了。”
    陸淮深坐在那兒一言不發,江偌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他這才轉過頭,有了車頂的遮擋,院子裏照明燈的光隻有部分能照進車裏,車廂裏光線昏昧,襯得他眼神更加深不可測。
    江偌忽然質疑他到底有沒有醉,從反映和眼底的亮色來看,的確是醉了,但沉著看人的樣子又和平常無異。
    江偌心亂如麻,不想再跟他耗,冷酷道:“下車。”
    “我下車之後你去哪兒?”
    “回我住的地方。”江偌一直用冷漠的側臉對著他,也看不清他神色。
    “這裏不是你住的地方?”
    江偌握著方向盤沒說話。
    不一會兒,一隻大掌撫上她的手背,她一顫,他已經將她握緊,牢牢攥住,不容她掙脫。
    “這麽晚了,別走了。”他嗓音帶著酒後的醇厚,比尋常時候更加低沉。
    江偌抗不住那語氣裏流露出的挽留,聞言一頓,轉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