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她死前曾向我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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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鈺停下,江偌不聲不響。

    安靜中,江偌才聽見電話那頭的背景聲是鋼琴曲,曲子成絲成縷極淡地飄來,明鈺說話時,便蓋住了樂聲。

    沒有得到回應,明鈺又自知理虧,說話帶著幾分低聲下氣,“江偌,你被迫賣掉股份,我難辭其咎,但那是我一個人的責任,我媽她什麽都不知道,希望你不要怪她,”她忍不住想哭,又怕惹江偌煩,於是忍住時不時溢出低泣,又快速咽下去,“我現在的確沒有資格讓你在我媽麵前幫我證明清白,我、我不會再強迫你的,如果打擾到你跟喬阿姨,我很抱歉。”

    旁邊傳來一道溫柔女聲“快別講電話了,這是晚餐菜單,你看看想吃什麽,先點。”

    江偌心無波瀾地聽著明鈺那番話,那柔柔弱弱的語調,好似這件事是她太過計較,太鐵石心腸,她反而成了毀人家庭的罪人,她正冒火,聽見那邊在討論什麽晚餐,她看了眼時間,現在才早上十點過,午飯都還沒到點就想著晚餐。

    轉瞬又想到,也許明鈺是在國外,跟國內有時差。

    但並不關她事,她並未多加在意。

    明鈺將電話拿開了些,回對方話時,她的聲音江偌聽不太清晰,大致知道是明鈺告訴對方,她想再打打電話,讓對方幫她點餐。

    那頭傳來女人的急聲呼喊“你去外麵幹什麽,多冷啊,你先披肩外套……”

    女人的聲音逐漸變小,是明鈺離開了原先待的地方。

    江偌一直沉默,對於明鈺的道歉,和讓她不要怪罪肖麓,統統沒有回應。

    但是她沒掛電話,江偌也知道為什麽。明鈺小跑了一段距離,江偌注意著,背景裏的鋼琴曲也消失了,她略微失神。

    明鈺軟聲喊了她名字“江偌。”

    江偌放空的思緒又被拉了回來。

    室外很冷,明鈺似乎真的沒穿外套,江偌隱約聽見她牙齒打架的聲音,嗓音也帶著顫栗“我現在在郵輪上,沿著阿拉斯加北上看冰川。”

    江偌翻著腿上攤著的書本,不走心地敷衍道“恭喜,你自由了。”

    她記得,剛上中學不久,她們二人從雜誌上偶然翻看到一篇極地地區遊記,路線是從阿根廷到南極,很長一段時間內,明鈺對極地冰川有著著她無法理解的癡迷。

    江偌以為,明鈺最向往的旅行是經布宜諾斯艾利斯去南極看企鵝,但她重獲自由後,竟去了阿拉斯加。

    江偌不解,也不想深究。

    隻是明鈺選在這個節點,江偌隻會想到,這是她逃避良心譴責的方式,此刻她質疑明鈺給她打這通電話的意圖。

    是真的表達歉意,還是故意氣她?

    明鈺怎會聽不出江偌區區幾個字之間的諷刺,江偌即便沒冷言相對,尤讓她整顆心如墜冰窖。

    “我本來是想跟我媽去日本,坐遊輪去,適合老年人的節奏,她這輩子很辛苦,我希望她退休後能好好享受生活,但我媽知道了我做的事……所以隻有我一個人了,我改變了路線。”明鈺解釋,隨後停了下,說“江偌……”

    江偌發現明鈺喊了很多次她的名字。

    明鈺希望江偌能像從前那樣回應自己,但是沒有。

    耳邊風聲異常沉重地呼嘯著,北半球高緯度的冬天,六點過的天早已黑透。

    明鈺站在甲板上,剛才在餐廳吃飯,她身上隻穿著一條單薄長裙,裙身波光粼粼,就像此刻的海麵,被巨型郵輪上的輝煌燈火著了色,一晃一晃,都是耀眼波光。

    身子已經冰透,她仿佛已經麻木得感覺不到冷,盯著海麵朝電話那頭絮絮“還記得我們上初中的時候嗎?”她想起往事,莞爾道“我們離學校明明隻有二十分鍾的路程,每次放學都要在路上耽擱一個小時,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外麵那條小吃街逗留。我想吃又不敢,怕被我媽發現在外麵亂吃東西,你幫我想辦法,讓我每次吃完炸串兒再吃口香糖。”

    她笑起來,江偌依然不回應她,甚至她不知道江偌有沒有在聽。

    明鈺難過地掉眼淚,哽咽一聲,又重新笑著說“可是我上大學的時候回去,發現小吃街拆掉建了商場,學校嚴格管控,校門外再也沒有賣小吃和早飯的攤販……”

    江偌越聽心情愈發複雜,沉聲打斷她“為什麽要說這些?”

    明鈺愣住。

    江偌又問,加重了質問的語氣“我問你為什麽要說這些?乞求原諒的時候就憶往昔情分,做壞事的時候眼裏就隻有自己,我是受害者,憑什麽還要我為你的自私買單?”

    “江偌,我……”

    明鈺的聲音幾不可聞,江偌根本沒有為此停下,“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至少還會覺得你敢做敢當,現在算是怎麽回事?跟我傾訴你的苦衷,讓我念在過去情分上,就能將你的過錯一筆勾銷?我就活該冤大頭,被坑到一無所有,也該保持大度原諒?”

    明鈺呆呆地聽著。

    江偌“明鈺,世上絕無這樣的好事。別再說你慘,比你慘的人多了去。能不能有點骨氣,自己做過的事自己承擔?”

    明鈺半天沒說話,在江偌就要沒耐心掛斷電話的時候,明鈺開口了,聲音又啞又粗,失魂落魄,“看來,是我真的回不去了……”

    江偌良久沒說話,許久,確定地應了一聲“嗯。”

    “可江偌,我本來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雖然沒有去成南極,但是我在這裏已經看見了冰川的初貌,我們路程才進行了一半,眼前的光景已經足夠令我驚歎,是我從未見過的,我好滿足,我從來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這樣的景象,但是……”

    明鈺盯著黑甕甕的遠方,喃喃到一半,手機忽然傳來“嘟嘟”兩聲,她拿開手機看了眼,沒信號了。

    但是和你每天一起上下學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好最難以忘懷的一段時光。

    江偌聽到一半,信號斷了,那邊再無聲響。

    江偌看了眼手機,放在一邊。

    眼睛重回書上,心思卻再難定下來,她看得懂每個字,組合在一起,卻讀不出句子的意思。

    東臨市終於下雪了,在潮濕陰冷的雨天連綿了一周後。

    雪從半夜開始下,市區裏是雨夾雪,但是郊區和海拔稍高的地方,已是滿目堆白。

    江偌早晨拉開窗簾,她站在如春般溫暖的室內,窗外雪花撕棉扯絮般安靜墜進滿地積雪中。

    她心情大好。

    別墅區裏的每棟住宅相隔甚遠,陸淮深和江偌的家在半山腰,雪一下起來,遠處山林鋪白,很有點避世隱居的感覺。

    中午吃過飯,雪不見停,江偌想著打開微信,說雪還在下,讓陸淮深晚上回來慢點開車。

    飯後困倦,正要上樓午睡,有快遞送來,吳嬸去取了。

    “太太,你的快遞。”

    江偌坐在沙發上,吳嬸給她遞過來,江偌看了一眼寄件人,不認識的,寄件地址是東臨市某所大學。

    陸淮深傍晚時到家,車子直接進車庫,沒沾到一粒雪花。

    家裏客廳燈光如晝,進門他脫掉外套搭在沙發上,吳嬸在做飯,桌上已經擺了盤,菜上了幾樣,但沒見江偌。

    他問吳嬸“江偌呢?”

    剛好吳嬸聽見聲響,握著鏟子就從廚房裏出來了,一臉忡忡,“在樓上書房呢。”

    陸淮深察覺吳嬸表情不太對勁,他蹙眉“怎麽回事,飯點了還沒下來?”

    吳嬸說“我也不知道,下午她收到了一個快遞,後來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一上午,我去叫她吃飯的時候,見她一直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我有點擔心啊。”

    陸淮深心下一沉,“知道快遞是什麽東西麽?”

    “是一封信。”吳嬸知道,是因為江偌在她麵前拆開的,但是一打開信,就合上了,上了樓,一下午就沒出來過。

    陸淮深轉身往樓上書房去。

    門沒鎖,一推就開了。

    一開門,隻有沙發旁邊的落地台燈開著,昏黃的燈光幽幽地宛如罩子一樣將沙發上孤零零的影子罩著。

    她手邊的小圓桌上,是一封展開的信。

    陸淮深將書房的燈打開,見她動了動,似乎在避著刺眼的燈光。

    “怎麽不開燈?”陸淮深一邊問,一邊向她走近。

    但是她沒應聲,還是一動不動的。

    陸淮深傾身,將她的臉扳過來麵向自己,對上一雙毫無生氣的雙眼。

    陸淮深喉結艱澀地滾了滾,“怎麽了?”

    江偌想推開他,他固定住她的臉,目光緊緊攥著她,不讓她有逃避的可能。

    她終於目光閃爍,眼圈漸漸發紅,淚水盈在眼眶,她看他半晌,眼淚掉下來那一刻,她啞聲說“明鈺死了。”

    陸淮深一愣,又似鬆了一口氣。

    江偌閉上眼,淚流滿麵“我害死了她。”

    陸淮深蹙眉“你胡說什麽!”

    “是我,她死前曾向我求救,她說那些,是希望我能挽留她,我懂了,我懂了……”她抬眼看向陸淮深,“但是我推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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