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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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腳可以說是毫無保留,與前不久李暖暖踹我時簡直是天上地下。我清楚地感到自己剛剛痊愈不久的肋骨再次斷裂,肺部好似被捅了個窟窿那麽疼,喉頭湧出甜腥,幾乎癱在了地上。
李虞瞥了我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看向遲風瑉,笑道:“例份遺囑吧。”
遲風瑉站在當地,盡管神態還算平靜,臉色卻十分難看。想也知道,他這別墅不敢說守備森嚴,但也絕對有著相當高級別的安保。而李虞帶著這麽多人進入他的臥室,他們家竟無一人察覺。
遲風瑉說:“我有。”
“懂事。”李虞抬了抬下巴,命令遲風瑉身後的隨扈,“開槍。”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叫:“不要!”
沒人理我,我眼看著隨扈就要扣動扳機,卯足了力氣站起身,幸好遲風瑉離我不過三步遠,我衝過去撲到了他的身上,他身子一歪,隨後伸手摟住了我腰。與此同時槍聲響起,子彈擦著遲風瑉的耳朵釘進了沙發扶手上。
李虞皺起眉頭,冷冷地命令:“把她拉出去。”
隨扈過來拉我,我努力掙紮,嘴裏的血越湧越多,胸口猶如千斤重,我開始頭昏了,但我得阻止他,“不要……”一說話就吐血,好痛。
紅裙美女掩口道:“她吐了好多血……好惡心。”
李虞推開她,站起身朝我走了過來
看來是肯聽我說話了,我用手擦了擦嘴巴,說:“你別忘了你爸爸……”
他猛地伸出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頓時說不出話,隻能看到他滿是怒火的雙眼。
他的手宛如一個鐵箍,迅速地越箍越緊,我胡亂伸手,卻什麽都抓不住。
耳邊傳來遲風瑉的聲音,我聽不清,隻聽到乒乒乓乓一頓響聲。我知道沒人能救得了我,遲風瑉身體羸弱,李虞一個人打他五個都富裕。
突然,他鬆了手。
我再也沒有力氣站著,跌到了了地上,喉嚨裏很難受,但隻要我一咳嗽,胸腔立刻被震動得劇痛不已。
我徹底說不出話。
麵前是李虞腳上那雙黑色的係帶皮鞋,上麵落了一滴血。
我呆看著它,不禁有些恍惚。
頭皮上忽然傳來一股拉力,我被那力量牽引著抬起頭,看到李虞的臉。
他蹲在地上,搭在膝蓋上的一隻手上滿是鮮血,另一隻手自然正攥著我的頭發。
他麵容平靜,但盯著我的雙目浸滿仇恨,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中擠出來,“把男的宰了,不要用槍,”顯然是刻意說給我聽,“給我一拳、一拳打死。”
說罷,他鬆開手站起身,我隻能看到他的鞋子轉向朝門口走去。一個男人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少爺,少奶奶怎麽安排?”
李虞腳步不停,“自生自滅。”
我見他就快走到門口,使出幾乎所有力氣,終於發出聲音,“鯉魚……”
他腳步一停,卻沒有說話。
“你是……”我想他知道我在說什麽,“鯉魚吧?”
他沒吭聲,徑直走向了房門口。
我清楚,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所以,我也不指望自己能活著。
如今真正的李虞來了,他自己肯定知道如何處理自己家裏的事。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都覺得自己非常可笑。我殺了他,卻在殺他之後不斷地做這些無用功。
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樣,真是太無趣了。
不過此刻死到臨頭,我反而鬆了一口氣。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窒息而死,應該……不會太痛苦吧?
在我已經徹底放棄求生念頭的時刻,紅衣女人的聲音突然傳來,“好……好的,暖暖姐……鯉魚,”她急匆匆地說:“是你姐姐的電話。”
場麵陷入安靜,我強撐著餘下不多的力氣抬起頭,見遲風瑉雙手被綁在身後,同時後腦被頂著槍,他望著我,神色擔憂。李虞的背影站在門口,手裏的手機正貼在臉上。
李虞並沒有說話,但他很快便關上手機,先是吩咐:“找把硬點的刀。”而後來到了我的麵前,蹲下來再度扯起我的頭發,看著我問:“你剛剛要說什麽?”
我張開口,卻隻有血。
他見狀鬆了手,起身走向遲風瑉,說:“我可以不殺你,但我要你的地。”
遲風瑉看著他,說:“可以。”
李虞卻冷笑一聲,“還有你剛剛撕她衣服的那隻手。”
遲風瑉依舊執拗而平靜,“地可以給你。”他扭頭又看了我一眼,再度看向李虞,“手也可以,但你得跟她離婚。”
李虞目光一凜,道:“再說一遍。”
“我希望你跟她離婚,”遲風瑉說:“地跟手都可以給你。”
“地我不要了。”李虞掏出了手槍,喀嚓一聲上了膛,頂在了遲風瑉的額頭上,“我要你的命。”
我眼看著他的手指伸進了扳機圈裏,隨時都可能扣動扳機,心裏一急,竟又擠出了一絲力氣,喊道:“鯉魚!”
李虞側了側臉,看著我。
我還想張口,卻發現自己徹底說不出話,不僅如此,連呼吸都成了困難。失去意識前,隻看到遲風瑉朝我衝來的身影。
朦朧中,我又回到了李虞那棟白色的、空空如也的別墅。
我已經在門口坐了三天,Nemo每天早晨都對我問好,並且告訴我主人不在,然後定時給我送來小點心跟水,再提醒我主人不在。
終於,黑色的蘭博基尼停到了我的麵前,車門升起,裏麵人走了出來。
是李虞。
他穿著鐵灰色格子西裝小腳褲和淺灰色休閑西裝外套,腳蹬黑色係帶皮鞋,這樣有些花俏的衣服很多男人都駕馭不了,但他穿起來就像在米蘭時裝周走秀的男模一樣耀眼。
他見到我,先是意外地愣了一下,隨即加快腳步朝我走來。
嗬,又是回憶。
這有什麽可懷念的?
雖這麽想著,我卻仍是站起身,笑著說:“我是宋佳音,你還記得我嗎?”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才笑起來,問:“有什麽事麽?”
我掏出準備好的錢,說:“我是來還你錢的。”
這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借給我錢之後,我不是沒有找過李虞還錢,但他不接我電話,次數多了,我也就作罷。這次我在他家門口等了兩天多,是因為我想接近他。這一年我媽媽已經被李昂殺了,而我決定報仇。
李虞卻問:“什麽錢?”
“三百塊,給狗看病的錢。”我說:“我還給你寫了借據,你忘了嗎?”
李虞這才恍然大悟,“這麽一點小事你居然在我家門口等了兩天?”
我說:“我以前有打給你,但是你的號碼停止使用了,也來過你家裏,可是沒有人。這次我想一定要成功還給你,就隻好等了。”
“太堅持了,我好感動,”說話間門竟然自己開了,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辛苦你了,進來坐坐吧。”
“我不進去了,”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被雨淋濕的鞋子,說:“我太髒了。你收下錢把借據給我就好了。”
“借據?”李虞一挑眉道:“那東西早丟了。”
我皺眉問:“你怎麽能丟了呢?”
“覺得沒什麽用就丟了。”他嘴一歪,露出一抹壞笑,“是不是丟了你就不打算還了?”
“還,”我說:“但你得先把我的借據找到,否則我不能給你。”
他笑著問:“為什麽?難道你還怕我拿著你的借據去法院告你再訛你一筆?”
我心裏當然明白他不會,我窮但我又不傻。但我還是局促地說:“畢竟三百塊對我來說很多的……”
他一擺手,“那就別還了。”
“不行。”我這是句實話,“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可是欠條既然丟了,就等於你沒欠過,”他精靈一樣的眼睛閃動著,“令你別扭的顯然是你的良心,這得你自己選擇。”
我說:“我可以等你找到欠條再給你。”
“那你就可以走了,”他微笑著說:“不用再來了。”
我不禁陷入猶豫。
給了他的話,以後就沒有借口來找他。不給的話,顯然他現在有點不高興,大概是覺得我無聊又做作。
我很快就下定了決心,掏出錢來,說:“那就還給你吧。”
他接過錢,笑著說:“既然你不想進來,那我就不請你進去坐了。”
那天回家後,我發了燒,病好之後,日子一如往常。我有點心急,但直覺又告訴我不要急,該來的總會來。
直到又一個周五,我從學校下課,照例出校門準備到公交車站去,路邊突然停了一輛白色的保時捷。
車門打開,裏麵坐著李虞,他穿著白襯衫和深藍色的牛仔褲,樣子像個體貼的學長,是以前他來看我弟弟時最常用的打扮。
他笑著朝我招了招手,我連忙跑過去,說:“你好。”
“上來。”他說。
我上了車,與此同時,心髒在砰砰直跳。
他拿起放在操作台上的紙,笑著說:“我找到借據了。”
我說:“那好。”便伸手去接。
他卻把手一抬,攤開手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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