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這是在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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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才轉過了身。
是羅凜。
他站在門口,手裏端著一個邊緣有著精美雕刻的圓形銀盤,笑眯眯地望著我,見我呆著,又叫了一聲,“佳音。”
我知道這是夢。
卻還是忍不住淌了一臉的眼淚。
羅凜先走過去把手中的銀盤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頭櫃上,然後來到了我的麵前,問:“你怎麽哭了?有誰欺負你了嗎?”
我已不會說話,隻能不斷搖頭。
他便說:“來,先坐下。”
見我不動,他便扶著我的手臂,我乖乖在床邊坐下,卻又抓住了他的手,“你的手怎麽是涼的?”
他微微地笑了,“因為這是在夢裏。”
“哦……”我知道的,可我還是很歡喜。
他又笑了,端起床頭櫃上的茶杯,遞給我說:“來喝杯茶吧。”
我接過茶,喝了一口,溫度正好,味道就和普通茶差不多。
羅凜問:“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不好,”我說:“我把他殺了。”
他似乎並不意外,隻問:“然後呢?”見我沒說話,他很聰明地又問:“你後悔了嗎?”
“嗯。”我總是把我的心事告訴羅凜,因為他不會做出任何評價,有也隻是安慰我,“他死了以後,我才明白,讓他來償還他爸爸的錯……是不公平的。他又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一邊喝著茶,一邊說。
羅凜柔聲道:“不要難過了,畢竟他享受了他爸爸給他的一切。”
“他沒有。”我說:“他很早就自己搬出來了,這些年都沒有用過家裏的錢。”
羅凜默了默,問:“你愛上他了?”
“沒有。”愛他怎麽會舍得殺他?
他歎了一口氣,“這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天我堅持不給你藥,也不去找他理論。後麵的事就都不會發生,你也就不會這麽痛苦。”
的確,其實我早就有機會殺死李虞,拖了那麽久,是因為李虞對我非常好,令我一直動搖。但因為他把我關進了懲戒室,令我心理崩潰,情緒失控。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羅凜,羅凜也十分生氣,才衝動給了我毒藥。
不過,我問:“你找他理論過?”
“嗯。”他說:“你那天來找我時一直在哭,中途接他的電話還在發抖,我心疼極了。你走後我越想越生氣,就跟他見了麵。”
他說話時,我正在喝茶,這一句“心疼”驚得我的茶水都嗆進了氣管,連連咳嗽,茶杯也不小心落到了地板上,剩下的半杯茶水流了一地。
羅凜拍著我的背,還要站起身,說:“我再去泡一杯來。”
“不急,”我扯住他的袖子,又咳了幾聲才連忙說:“你說你‘心疼’我?”
“是。”他似乎在有意回避我,說:“我先去泡茶。”
“先回答我!”這對我來說很重要,“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看著我的眼睛,不說話。
我也看著他的眼睛,心髒緊張得就要從喉嚨裏跳出來。我知道是夢,可我好希望他能這樣對我說一句。
終於,他張開了嘴巴,卻就在這時,我的身體突然莫名打了個激靈,就像睡著睡著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似的,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明亮的無影燈,我懵瞪地看了一會兒,一雙眼睛看了過來。
這人戴著口罩和帽子,一看打扮便知是手術室裏的醫生。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但目光疏離清冷,我覺得我見過他,但隻一瞬間,我便又沒了知覺。
當我再睜開眼睛時,自己已經躺在病房裏了。
腦子昏昏沉沉的,身子也無力得很,就連呼吸都覺得很吃力。
我睜著眼睛四處看著,因為視野範圍有限,無法判斷自己正身在何處。
不多時,有個身著醫生製服的男人進了門,他來到了我的麵前,摘下了口罩。
竟然是吳霽朗。
許是因為我的神態太過誇張,吳霽朗微微一笑,一邊檢查著懸在我身邊的藥劑,一邊溫柔地說:“鯉魚說他擔心這裏的醫生縫得不漂亮,非要我來。”他肯定知道這麽一句話鐵定說服不了我,頓了頓,又說:“而且你的情況突然惡化,不過別怕,已經控製住了。”
哎,又欠他錢了。
這次我隻在ICU病房呆了兩天才被轉到普通病房,期間我雖然總是睡著,但意識還算清醒,我不斷地回憶著自己打麻藥之前的一切,感覺並沒有哪裏古怪。我覺得自己的身體恢複得還不錯,雖然跟段菲菲打了一架,卻根本沒有傷到裏麵,我完全想不通自己怎麽會突然進了ICU?
吳霽朗來時,我正思考著這件事。
他用他那一貫的淡淡語調對我打了招呼,隨後測了我的一些數據,最後站在病床邊對我說:“一切正常。”
我問:“我是在做夢嗎?你怎麽在這裏?”
“不是。”他說:“鯉魚說你的傷口裂了,我就趕來處理。”
我不記得我們來時飛了多久,但至少得有一整天了。跑這麽遠隻為幫我重新縫合傷口,這也太盡職盡責了。
我問:“我的傷口不可以請其他醫生處理嗎?”
“緊急情況之下當然可以,”他說:“但縫針不僅需要救人,還需要美。”
我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微微一笑,道:“你很幸運,我來時他們正在搶救你,他們說你原本一切正常,卻突然在中途心跳停止。他們正束手無策,幸好我是你的主治醫師。”
原來如此,我問:“那查出我為什麽會突然心跳停止了嗎?”
“沒有。”他說:“初步懷疑是麻藥的關係,因為你是在打過麻藥不久後出現了症狀。但這隻是一個懷疑,我建議你保護好自己,盡量避免使用麻藥的情形。”
我點頭,“好。”
他微微一笑,道:“鯉魚正在外麵,要他進來麽?”
現在正是早上,按最近的規律,是真正的李虞出現的時間。於是我說:“可以。”
吳霽朗點頭,隨即轉身出去,我這才想起頂重要的事,忙叫住他:“吳醫師!”
他站住腳步,側身問:“還有什麽事?”
我說:“是關於醫藥費……”
他果然一笑,道:“會給你賬單的。”
李虞很快便推門進來,他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樣子,神態卻十分疲憊,眼睛上甚至掛著黑眼圈。
他走過來,在病床前的沙發椅上坐下,疊起腿,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手掌則撐在下巴處,是個懶洋洋的姿勢,眼睛眯著,顯然是困得。
我問:“你怎麽了?大早晨怎麽這麽累?”
他打了個哈欠,笑著說:“四天三夜沒睡了。”
難道是因為我?
他挑了挑眉,道:“沒有感謝?”
我說:“又不是因為我,我為什麽要感謝?”
“真不可愛。”他壞笑一聲,閉著眼睛,揉著額頭說:“這幾天他一直沒出來。”
我問:“所以你一直沒睡?”
“當然,機會難得,”他又打了個哈欠,“我已經成功交接了大部分工作。”
我問:“那你還要繼續交嗎?”
“不要了,”他搖頭,“我能感覺到‘他’正在努力回來,我也累得不得了了。”
“噢,”我說:“那你趕快去休息吧。”
他沒吭聲,卻睜開了一隻眼睛,望著我。
我有些茫然。
“你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他問。
“我知道,”我說:“吳醫師說我在打過麻藥後心跳突然停止,他說原因尚未查明,但有可能是麻藥的作用,要我以後注意不要用麻藥。”
他笑了一聲,重新閉上眼,道:“以後不舒服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說:“其實我覺得……不全是麻藥的錯。”
他仍舊閉著眼。
我自顧自地說:“現在我的心髒出了問題,所有消耗體能的事都……”
我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那你就用嘴。”
“……”
不聊這個了,我問:“段菲菲怎麽樣了?”
他含糊道:“醫院。”
看來她還沒有死。
我繼續問:“那你姐姐知道這件事了嗎?”
他沒吭聲。
可能是不想說這個話題吧?那我問點別的,“他一直沒有出現,你一直都沒有感覺嗎?”
還是不回答。
現在我有點慌了,卻又摸不到他,忙按床頭的電話。
吳霽朗很快就進來了,見我醒著,鬆了一口氣似的,問:“怎麽了?”
我一指李虞,吳霽朗便走了過去,翻了翻他的眼皮,笑著說:“睡著了。”
其實李虞也不是完全沒有參與過自家的工作,在他搬出家門之前,其實也曾參與過一小部分,這也代表那時他和李昂雖然不合,關係卻也沒有白熱化。可那些不過是些跑腿的小活,而費懷信交給他的是真正的核心內容。
所以他這麽累,也是情理之中。
說來,我上次見李虞這麽拚,還是在親手往牆上裝我們的結婚照時。
吳霽朗派人抬李虞去其他房間睡覺,之後我繼續發呆。也不知怎的,醒來之後,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事,卻又死活想不起來。這感覺可以說是如鯁在喉,難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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