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我就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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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下才回憶起,這是老板娘次子的女兒,在孫女裏排行第三。
我上次見她時還是去年年初的事,雖然時間並不久,但小孩的臉變化快,她當時看上去比現在小多了,臉還圓圓的。懷裏抱著洋娃娃,身上穿著小洋裝,頭上戴著一個粗糙的公主發箍。
她隻對我打了這一聲招呼便被老板娘領走了。
李虞則饒有興味地問:“我怎麽不知道你竟然是公主?”
“我也不知道,”我說:“可能她認錯人了。”
“撒謊。”李虞利落地戳穿。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就是因為不想告訴你才撒謊。”
他也不生氣,隻摸著下巴嘀咕:“讓我想想……”
“想什麽?”
“你哪天穿得像公主……”他說。
當然是去年費懷信生日的那天。
李虞早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也提醒我精心準備。我便去逛了好多次街,終於選到了我中意的禮服和首飾以及化妝品還有幾件小禮物。當然都不是便宜貨,而是讓我肉痛的大牌。
而李虞那段時間忙著準備費懷信的禮物幾乎二十四小時泡在他的工作室裏,我也就沒有打擾他給他看。
李虞的禮服是李暖暖拿來的,這時他才想起問我,得知我都已經準備好後,便很高興地說我可算是懂禮數了。
費懷信住在D國,那個國家的氣質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嚴謹、精致,似乎冷冷的,但細品得話卻能夠感覺到一絲溫柔。
下飛機後,費懷信直接就招待我們住在了他的家裏,宴會也將在這裏舉辦。我們見過了他家裏的絕大多數人,一切都挺好的,直到第二天一早,當李虞收拾妥當前來找我準備參加宴會,卻在看到我的第一秒便皺起了眉頭,問:“你穿得這是什麽玩意兒?”
我當時還以為他是覺得款式不喜歡,便說:“禮服呀,是今年的流行款……”瞧見他臉色更差,我便賠了點小心,說:“你覺得不好看嗎?”
李虞當時的臉色可以用“黑”來形容,他問:“花了多少錢?”
“七千塊……”對於一件衣服來說,這真的很多了。
李虞轉身就走。
我以為他是意思是可以走了,連忙跟了上去挽住他的手臂,問:“你怎麽突然生氣?是因為太貴嗎?我也覺得有點貴,不過畢竟是你哥哥……”
他卻把手抽了出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說:“你不用出來了。”
我相信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聽到這麽一句都會嚇到。我問:“為什麽呀?”
“丟人現眼。”他撂下這句話,瞥了我一眼,轉身往樓下走。
我又追了上去,這下我也生氣了,拉住他的手臂,說:“你把話說清楚,不要不清不楚的!”
“不清不楚?”他猶如一個瞬間爆炸的火藥桶,瞪著我連珠炮似的說:“你也知道那是我哥哥!怎麽好意思穿這種破爛來參加他的Party?”
我說:“這怎麽會是破爛呢?這衣服……”它看起來很好的呀,那刺繡是手工的,營業員賣給我時眼睛都在放光呢。
“滾回房間裏呆著。”李虞打斷我,怒道:“就說你今天病了。”
他都不帶我,我自然也不可能出席。
但是,激怒我的並不是這件事,而是李暖暖。
我進房間不到五分鍾,還沒來得及把衣服換掉,李暖暖就來了,一進門便開始說:“我聽說你在大街上隨便買了一件禮服就穿來參加我們的聚會,就是你身上這件抹布麽?”
我對她的用詞十分不滿,“我不是隨便買的。”
“不是隨便買的會這麽不合身?禮服最基礎的就是要定做,難道我弟弟有把商店裏的量產貨給你做結婚禮服嗎?”李暖暖訓斥道:“還有這款式,依我看,這是隻有在你們窮學生中間才流行的‘性價比’很產品吧?你就算找不到合適的設計師來討論,至少也得看上幾場這一季的大牌服裝發布會了解一下趨勢吧?即便是這些都不會,你至少得買一件限量版吧!你知不知道今天女傭的衣服顏色款式都跟你差不多,而且還比你的漂亮!”
她這一通說得我麵紅耳赤,無地自容。
這並不是因為我認同了她對這件衣服不堪的評價,而是我從她的這些話中聽出了毫不掩飾的羞辱味道。
我一個字也沒有回嘴,李暖暖卻繼續說:“算了,你都跟我弟弟在一起這麽久了,肯定也不是不懂,不是隨便應付,就是故意使他難堪,好讓別人都笑話他盯著家裏那麽大的壓力隻娶了一個這樣沒品的女人。”
我忍不住反駁,“我有用心準備。可能我的確沒有令你們滿意,但我確實有用心準備。而且這是我和我老公之間的事,與你沒有關係,你跑來訓我是不是太無禮了一點?”
“我可沒有閑工夫專程跑來訓你,而是告訴你,我弟弟要我把我的備用禮服借你一件,但它要做些改動,下午才能送來。”李暖暖冷呲,“不過既然你覺得我來是無禮,那你就別糟蹋我的禮服,就繼續待在這房間裏裝病吧。”
我說:“那就請你出去吧,我不需要你的禮服。”
李虞的確有請人給我量尺寸,衣服也都是定做的。我也知道它們挺貴的,但我們從來沒有討論過這個,我也沒有問過,且我並不覺得它們的價格會比七千還要貴。
這事我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在網上查了機票,發現有後,便拿了護照去了機場。
由於費家正忙著辦宴會,也沒有人注意我,我這一路都很順利。
下飛機時,我打開手機,看到了一通李虞的未接電話,便再無下文。
我不想回家,又餓得要命,便來了這間店。那天好像是一個宗教節日,所以店裏特別冷清。老板娘的小孫女一直跟我聊天,因為我穿著禮服,她管我叫“公主姐姐”。
那天晚上我吃飽了飯,便去晴嵐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接到了李虞的電話。他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跟我聊了一會兒天,並告訴我他下周會回家,便掛了。
後來我回了家,李虞也沒再提起這件事,我也自然沒有提,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李虞想了一會兒便放棄了,笑著說:“我隻記得結婚那天你最像公主。”
我說:“謝謝誇獎。”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不再說話了。
很快便上菜了。
不愧是我們喜歡的店,新菜品的味道也相當不錯,我和李虞的話題也自然而然地轉到了吃飯上。
這個話題是安全且不令人尷尬的,我和李虞聊得不亦樂乎,仿佛回到了當年約會時的情景。我特別喜歡聽他聊關於美食的事,因為這是一件他喜愛的,且我能夠聽懂的,也有默契的事。
飯畢,我和李虞結賬出門,此時外麵的雪更大了,鋪滿了整個地麵,踩上去還會發出嘎吱的聲音。我因為剛剛喝了一杯贈送的黃酒而感到有點頭暈,走下台階時不禁一個踉蹌,幸好被李虞抱住了。
來時這裏人滿為患,所以李虞把車停在隔著一條街道的停車位裏。路其實不遠,怎奈我們的運氣不太好,由於今天天氣不好,這裏剛出了一場車禍,此時正在處理,受傷的人正被抬上救護車,雪地上是刺目的紅。
車禍的現場正是我們去停車位的必經之路,此時被警戒線攔得很嚴實。李虞對警察沒有好感,自然是要領著我繞路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走了三分多鍾,便開始覺得腳腕痛,想是剛剛在台階上滑了一下時雖沒有令我摔倒,卻還是扭了腳。
起初這痛我還能忍,但不多時李虞便發現了,拉住我問:“是腳疼麽?”
“不嚴重的。”我說。
他卻已經彎下了腰,說:“上來。”
我猶豫了一下,覺得他身材高大,身體又強壯,我也確實很痛,便爬了上去,說:“你就背我一會兒,等不那麽疼了,我就自己下來走。”
李虞笑著說:“我沒走過這條路,遠麽?”
“很遠的,今天天氣又這麽糟,”我說:“我想至少要走四十分鍾。”
“這麽遠。”李虞顯然不信。
我指著旁邊的灌木圍牆說:“主要是這裏是一棟超級大的莊園,咱們得從它的外牆繞過去。”
李虞便笑了,“這就算超級大了?”
我說:“對我來說就算超級大了。畢竟我沒見過什麽世麵。”
他沒吭聲,我們之間便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
我也覺得沒有話題,而且有些累了。
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間裏,耳邊都靜得隻能聽到雪花被壓扁的咯吱聲。
直到李虞開了口,“那天我在窗外。”
“嗯?”我沒聽懂他的話。
“你一路上都在哭,所以沒看到我,事實上我就在你身後。”他口氣輕鬆,“還是第一次跟那麽多人一起坐飛機,真是比想象得還煎熬。”
他以前曾告訴過我,他不用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因為和陌生人同處於一個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封閉環境是很危險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