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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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暫時還不這麽覺得,還是先把你關幾天,讓我冷靜冷靜再說吧。”
李虞隻得說:“對不起。”
我心裏清楚他沒錯,而且我也相信他所說的是真的,可我還是好難過。
接下來的路上,我們沒有再聊什麽,直到去了懲戒室,李虞一言不發地進去,卻用那種“我是無辜的,我好可憐”的目光望著我。
我便對他和顏道:“你不要怕,最多兩天,就算我沒有找到頭緒,也一定會把你放出來。”
懲戒室內可以供應足夠的食物跟水,也不會缺氧,在沒有懲戒行為的情況下,溫度也是恒定。但縱然如此,人被關在這樣沒有窗戶的小屋子中時,受到的精神壓力是巨大的。
李虞卻表情輕鬆,隻道:“別忘了聯絡我姐姐,家裏的事她一概可以做主。”
我點頭,說:“我會跟她說是你發瘋脫光了自己的衣服,我怕你繼續傷害自己,就把你關進來了。”李暖暖覺得他得了精神病,我就這樣解釋好了,反正她也不信靈魂說。
李虞聞言挑起了眉,無聲地笑了,“你看我這樣,你覺得她能信麽?”
我到處看看,很快就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他身上還有我製造的吻痕以及後來掙紮時摳出的血印子,看上去倒像是我發瘋傷害了他。
以往說到這時,我肯定會覺得害羞,內心還禁不住有一點甜蜜。但此刻我半點也甜蜜不起來,想想這具身體還不知被多少人這樣對待過,而我剛剛卻像喜歡寶貝似的吻著他,心裏便湧上一陣反胃,板著臉說:“就這樣吧,有事可以通過Nemo找我。”
李虞自然看得出我的意思,神情有些可憐,說:“有事聯絡我。”
我點頭。
我之所以到最後也沒給李虞衣服,是因為我覺得這算是一層保險,就算是我算錯了,懲戒室那扇曾為我打開後的大門李虞和吳景康都能打開,我也不用擔心他倆跑,我就不信這倆誰能做到裸著跑出去。
接下來,我先給Pluto喂了一些小零食以做獎勵,並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它的表情。經過今天的事,Pluto令我覺得很陌生,在我的記憶裏,雖然它聰明,卻也不過是個二缺狗子,與“靈性”這種詞完全不搭邊。
Pluto卻似乎累壞了,四隻爪子張開,肚皮朝下趴在地上,舌頭也從嘴裏甩了出來,一副累壞了的表情,起初我拿著零食遞給它,它隻聞聞,卻也不吃。直到我給它遞到嘴邊才懶洋洋地伸出舌頭卷進了嘴裏。
我覺得好笑,摸了摸它的腦袋,說:“今天謝謝你了。”
它瞅瞅我,敷衍似的轉了下身子,肚子朝上,狗做出這種動作時,代表它對你的全心信任。
我便摸了摸它的肚子,見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心想這表情還真是跟人似的……咦?
我突然感覺到它的胸口附近有一條長長的像是疤痕似的東西,Pluto做過手術,但手術的疤痕並不在這個位置。而且,在我將他送給羅凜養時它還隻有那一條疤。
我翻開它的毛,見那裏真的有一條疤,顏色已經很淡。Pluto感覺到我在摸這裏,身子也抖了抖,圓溜溜的眼睛緊張地盯著我,估計如果對方不是我,它早就已經掙脫跑了。
這條疤比我想象得還長,從它的脖子下一直延伸到了小肚子上方沒毛的地方,而且全都隱匿在皮毛下,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傷口整整齊齊,出現在這裏,就像曾有刀子將它膛破肚過似的。
想到這個可能,我沒來由地有點不舒服,又想起了李虞所說要拿相機照一下Pluto,雖然明知這些事表麵看起來毫無關聯,我心裏卻愈發覺得不對勁了。
坦白說,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吳景康如此可憎,解決他我如此得迫在眉睫。
以前吳景康一直待我不錯,李暖暖那件事固然可惡,但性質與這次完全不同。
這次我狠狠地被惡心到了,而且此刻隻覺得怒火頂著我的腦門,什麽都沒辦法冷靜得想。
我來到李虞的工作室,花了好些時間才找到那台相機,此刻它已經被上過油,仔細地擦拭過,並占用了一個專門存放貴重原料的保險箱。
這相機李虞早就研究過了,它唯一可以操作的就是按快門,李虞雖然為它裝了膠卷,不過他說過好幾次了,這相機已經失去了照相功能,放了膠卷也照不出照片。
我讓Pluto坐好,自己站在它的麵前,拿起相機對著它。Pluto神情忐忑,目光中卻好像滿是期待,當然,這可能是我腦補過度。
總之我做足了準備,按了快門。
雖然我已經做足了會去到另一個神秘世界的心理準備,然而眼前的景象還是令我十分意外——Pluto消失了。
我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我已經被帶入了另一個世界。
我記得上次被這相機帶入這個世界,所有的活物全都消失了,我唯獨看到的三個人,其中兩個確定死了,那個奇怪的女人肯定也不是正常人類。
看來Pluto確實隻是一條狗,如果他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的話,那應該能夠顯現出來才是。想到這裏,我失望之餘又覺得慶幸,失望的原因很簡單,如果它是一個靈魂之類的東西,那它毫無疑問對我們是善意的,也可以交流,必定可以得到許多有用的信息。至於慶幸,那就更簡單了:它剛剛衝進臥室的時候,我和李虞都還沒穿衣服。
而且,這一次的成功,可以確定來到這個世界的方法就是按快門,而且針對的對象很可能隻有我。但這同時也提醒了我一個致命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樣出去。
這樣一想,我剛剛的衝動便消了大半,心裏也跟著懊惱起來。
不過事已至此,想什麽都沒用了。我定了定心神,在別墅裏轉了轉,Nemo是沒有生命的,所以它仍站在牆角,但它已經不聽我的指揮。
接下來我當然要去懲戒室,盡管Nemo已經不受我操控,我卻也已經不受門的限製,試探著一走,便毫無感覺地穿了牆。
盡管我們的牆壁比一般的牆要厚了不少,穿過卻也隻是一瞬間,待我回神時,人已經在懲戒室了。
然而事情卻與我以為的完全不同:這裏竟然什麽都沒有。
按照上次的規律,我現在應該可以看到死去的人的靈魂,也就是說,我起碼可以看到吳景康。而按照吳景康的說法,李虞其實也是個死人,至少他的靈魂就是因為是死人才會羸弱到被吳景康趁虛而入。就算退一步來說,李虞算個活的,可吳景康是實打實的死人,這裏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
懲戒室就這一個房間,絲毫不存在藏匿的可能性,而李虞是我親手關進去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愣了一會兒神,忽然想起李虞前不久說過的話:吳景康是一條斷了的線索,而他對吳景康的真實身份另有推測。
如果相機隻能讓我看到死人的靈魂這件事真的成立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李虞跟吳景康都是活人?
這個想法令我的心沒來由地抖了一下。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意味著這麽久以來,我們始終在人家的圈套裏,自作聰明地折騰來去,卻不過是籠中獸而已。
這裏沒有發現,我又輕易無法回到正常世界,自然就在別墅的其他地方轉悠。不過,除了證明我家的房子的確不是凶宅外一無所獲。
我也想過去大街上,但想想上次在大街上看到的場景,我的心中便泛起惡心,大街上沒什麽重點地帶,我還是不要去自尋煩惱了。
當然,我也想過要去醫院看看李昂,或找找羅凜,但隨後我便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他倆都還活著。
所以我在家發了一會兒呆後,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便就近來到了衣帽間。
雖然李虞很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像隻光芒萬丈的孔雀,對家的品味卻單一到了全家隻有一種牆壁跟地板,以至於我轉悠了這麽半天,都沒想起要趁此機會看看我自己。
衣帽間裏到處都是鏡子,以便站在中央的人可以全方位地欣賞到自己。
我來到中央那個李虞平日用來搔首弄姿的地方站好,看著鏡子。
靈異故事裏常說,鏡子裏是看不到靈魂的,對此我一直都是相信的——直到此刻。
鏡子中有一團人形霧氣,不僅看不清臉,甚至連身材穿著都是模糊的,與我上次看到的中年男人和女孩完全不同。
對此我並不意外,我想這要麽是因為他們已經死了,而我還活著,要麽就因為鏡子和肉眼之間的區別,因為我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入眼的和平時一樣。
我一邊想一邊抬了抬手,卻愣住了。
鏡中的霧氣隨著我的動作也抬起了相應的手,與此同時,那氤氳的霧氣也因為這動作開始如雲彩般飄蕩,這一蕩不要緊,竟在人型的胸前蕩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我不禁捂住了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