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虞旋身將我壓到了沙發上，滿臉不悅，“你能不能不要總跟他貼得那麽近？”

    我說：“我不想讓別人聽到我們聊了什麽。”

    “所以你們是聊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他捏住了我的下顎，用力並不大。

    我說：“當然是你的壞話囉。”

    李虞嘟起了嘴巴。

    雖然他現在在賣萌，但我也從他的眼中看出，他已經極為不快了。

    我推他，說：“快下去吧。被別人看到要人家怎麽想？”

    李虞道：“你現在又是我老婆了，我怕什麽？”

    我說：“但你爸媽都在生病，你卻在醫院調情，你不覺得不合適麽？”

    李虞聞言，悻悻地翻了下去，規規矩矩地坐在了沙發上。

    我見狀，說：“抱歉。”

    李虞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說：“其實經曆了這麽多事，我早應該將生老病死置之度外了。但……”

    他說到這裏，眼眶紅了。

    我忙問：“他的情況怎麽樣了？”

    李虞搖了搖頭，伸手捂住了臉，稍久，鬆開了手，看樣子是平複了一下心情，“很不好。”

    我問：“你去看過他的靈魂了麽？”

    李虞點了點頭。

    我問：“很虛弱麽？”

    李虞繼續點頭，“我說不好他什麽時候散，但看著已經很勉強了。”

    我說：“如果這時候我給他力量，能續住他的命麽？”

    李虞說：“能，但隻要你一斷，哪怕隻是一小會兒，他也會迅速沒了。”

    我說：“你媽媽狀態還好麽？”

    李虞說：“她還好。”

    我說：“你爸爸一走……我是說萬一，她肯定也堅持不住。”

    李虞點頭，說：“我已經把情況告訴了她，我媽媽已經支持不住了。”

    我問：“你怎麽現在就告訴她？”

    李虞說：“早晚都沒有太大區別，我想讓她心裏早點有個準備。”

    我說：“不如就我來試試吧。盡量讓他多陪陪你媽媽。如果我的神力不夠，你還可以給我。”

    李虞沉默半晌，點了點頭，“那就謝謝你了。”

    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李昂的病房。為了避免刺激到他，我裝扮成了護士。

    我就進去時，李昂正在休息，他看起來瘦了很多，完全沒有精神了。閉著眼睛的樣子，就像是一具屍體。

    虞雯正坐在病床邊，也是神色委頓。這些日子她也疾病纏身，皺紋愈發地多了。

    虞雯見了我，仍溫柔地對我打了招呼，但並沒有心思對我笑一下。

    我一時間也找不到借口，幹脆說：“媽媽，是我。”

    虞雯的目光先是茫然，漸漸變得危險，說：“你把口罩摘下來。”

    我摘下口罩，看著虞雯。

    她愣住，我說：“之前有人把我從身體裏趕了出去，但現在一切都解決了。爸爸的情況您想必也知道了，您希望他多活一陣子麽？”

    虞雯問：“怎麽讓他多活？”

    我將方法說了，道：“雖然有這麽多不確定，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虞雯問：“那他會有什麽痛苦麽？”

    我說：“沒有。李虞擔心他這樣走了，您自己太難過，這法子對他這樣的情況已經沒什麽負麵影響，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們都不知道神力會在何時耗盡，一旦耗盡，而我沒來得及趕來，他就會沒了。他也必須得盡量保持情緒平靜，減少消耗……我知道這很難。”

    虞雯微微地點了點頭，說：“你有心了。”

    我問：“您同意麽？”

    虞雯說：“同意。陪我倒在其次，他心裏牽掛著暖暖，又擔心著鯉魚。”

    我說：“我會盡量續到她的案子結束，或許更久……我不確定。”

    虞雯說：“你肯幫忙我們就已經非常感謝了。”

    我說：“您別說這樣的話，你們的情況都是因為我……現在我做什麽都彌補不了。”

    “怎麽會與你有關呢？我們都很老了，人老了，就是要死的。”虞雯雖這麽說，神色裏卻全是悲戚，“我隻希望，來生能夠早些遇到他，還跟他在一起。”

    我說：“一定會的。”

    接下來我進入了李昂的靈魂世界，他的靈魂已經虛弱得看不出了。

    我給了他神力，他很快便重新完整起來，也有了顏色，不過他閉著眼睛。

    我見狀也不想打擾，從他的靈魂世界裏出來。李昂所需的神力可真是多，幾乎等同於帶著沒有心髒的宋佳音或藍仙兒。

    我從沙發上站起身時，李昂剛好悠悠轉醒，見到虞雯，他先是笑了，坐起身說：“你醒了啊。”並抱住了她。

    我見他氣色大好，動作伶俐，心想這件事虞雯肯定會解釋給他，我就先不露麵刺激他了。隨後退出了病房。

    我回到之前的休息室，見李虞仍在沙發上坐著，神情木木的。

    我走過去到他身邊坐下，說：“一切順利。”

    李虞也不吭聲，就看著我。

    我知道他心裏難受，便抱住了他，也沒有說話。

    李虞也摟緊了我。

    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和李虞誰都沒有說話，也誰都沒有哭。

    其實我們都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他們的身體已經這樣好多年了，而他們已經七十多歲。

    隻是縱然如此，我的心裏依舊悲戚難減，想也知道，李虞更甚。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們的孩子是一個人類，那麽我們不止要麵對父母的離去，將來還要麵對孩子的離去。

    永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李虞全力投入到了李暖暖的案件中，我則在家裏修養。因為我萬萬沒想到，消耗了這麽多神力之後，竟然隻撐了三天，虞雯就告訴我李昂又有些不行了。

    我匆匆趕到醫院，見到李昂的靈魂，果然已經開始虛弱。我隻好又給了許多神力。

    連著兩次的消耗令我難受極了，留在家裏休息。李虞和吳霽朗分別給我抽了很多血，但怎麽把它們弄進肚子裏是個問題。

    於是我每天都做了很多摻血的零食，吃了幾天，力量並沒有補充回來太多，反而胖了一點。

    唉。就算是女神，也得少吃零食保持體重……

    不管怎麽樣，連喝帶吃餅幹，我最終還是補好了神力。想來也挺奇怪的，這期間，我一直沒有再做與宋佳音記憶有關的夢，難道她的記憶隻有這麽多？我還指望知道後麵的故事，以及嬋瓔部分的關於神力操控的記憶呢。

    不過，說曹操曹操就到。

    這天，在我感覺到自己神力充裕的當晚，我一閉眼，再睜開眼，忽然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

    我被這鬼一樣的白臉嚇了一跳，加上四周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我不由得抖了一下。

    他卻撲上來捏住了我的肩膀，焦急的問：“佳音，你還好嗎？你沒事了嗎？”

    我搖了搖頭，腦子裏也漸漸地清醒了，這是遲風瑉，領養我這家的哥哥。

    我討厭他，至於為什麽討厭，我也不知道。

    不過我很快就知道了，因為他總是晚上來我的房間。

    我趕了他幾次，他卻總是來，還美其名曰說是想看看我是否還活著。這種奇怪的話也隻有這種奇怪的人才說得出口，他作為一個男孩子，做出半夜來女孩子房間的事，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但這個媽媽也神經兮兮的，她居然說哥哥這樣做隻是擔心我。

    嗬，這一家都是奇怪的人呢。

    這天，一個人來到了我的學校，告訴我了我弟弟的下落。那是個年輕男人，容貌英俊，但很隨和。

    他告訴我，我弟弟的情況很不好，福利院對他很差，不給他好的治療。

    我很生氣，到福利院大鬧，他們居然對我說我弟弟並不是福利院的人。嗬嗬，我才不會相信他們的鬼話。

    人類都是騙子，幾千年來亙古不變。

    福利院那裏說不通，那個男人便勸我接我弟弟出來，以便更好地照顧他。他是個好心人，還為我介紹了醫院，安頓好之後，便消失得無蹤無跡。

    我艱難地帶著我弟弟，不僅要親自護理他，還要四處賺錢，當我出去賺錢時，就把他用鐵鏈鎖在家裏。

    起初他不同意，會折騰，我也知道他痛苦，但我沒有辦法，他一個人在家時根本不安全。

    後來他反抗無效，也就認了，乖乖地在家等我回來。

    遲家的哥哥也來找過我幾次，說什麽他想我了，擔心我，還說什麽覺得我狀態不好，需要看心理醫生。

    我真是討厭他討厭得要死，警告他不要再來，最後甚至當麵把他送我的禮物踩得稀碎。

    他終於明白了我的決心，不再來騷擾。

    接下來的幾年，我自己帶著我弟弟，疲累地生活著。

    起初的幾年，我總是十分憤怒，恨這個社會，這個世界。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我認識了李虞。

    雖然我年紀很小，但獨自帶著我弟弟的這幾年令我明白了許多人間冷暖，真善美是屬於有錢人的，社會底層的人隻有爾虞我詐，因為不這樣，就活不下去。

    李虞的出現，更印證了這一點。

    當時他雖然駕駛得並非是豪車，也是不錯的中產階級才買得起的轎車。對我來說，那時的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有錢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