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在路上告訴我們金麟夫婦都在家，並準備好了午餐招待。我腦子短路，不由得問了一句，“那你家的少爺在嗎？”

    司機一愣，說：“少爺最近都在別處，今天……還沒聽說回來了。”可能是他自己也明白這種話太牽強了，又補充了一句，“少爺平時做事我們都不了解。”

    這“別處”一詞聽得我心裏怪不是滋味兒的，李暖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李家，可以說如果她沒有承擔那些違法的事，李虞現在不可能安然無恙。而這司機諱莫如深的態度，真讓我擔憂，這少爺十有八九是有問題了。

    司機開車載我們行駛了約莫一個多小時，來到了一棟華美的莊園前。這莊園的麵積比李昂的小，比李虞的大，介於兩者之間。建築風格不像李昂的建築那麽漂亮俏皮，而是莊嚴肅穆，如同宮殿，花園部分更是如此，整齊的草坪、噴泉，一朵花都不見，越發彰顯著這位主人一絲不苟的性格。

    我們進去後，門口站著管家和一個看穿著像是助手一樣的年輕人。

    老管家看起來足足有五十多歲了，不笑，但臉上的神情很隨和。助手長得非常英俊，且板著臉，從我們進門起，他的目光就緊盯在了我的身上，令我很不舒服。

    李虞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雖然是我們有求於人家，但還是狠狠地盯了回去。誰知助手竟然絲毫不懼，下巴微抬，眯起了眼睛。

    李虞見狀也眯了眯眼睛，我這才發現，這倆人的相貌雖大相徑庭，神態目光卻驚人的一致。

    下一刻，李虞伸出了手，笑了，“金少爺，你好。”

    被李虞稱作金少爺的助手握住了李虞的手，說：“你好。”

    李虞盯著他看，沒吭聲。

    金少爺鬆開了李虞的手，但李虞並沒有第一時間鬆開，而是又握了一會兒才鬆開。

    金少爺這才看向了我。

    他看我的目光始終令我很不舒服，充滿著……直截了當的欲望。

    李虞加重了語氣，“金少爺，這是我太太。”

    金少爺就像是被提醒了似的，愣了一下，看向李虞，又轉而看向我，這次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肚子上。目光也隨之不那麽嚇人，而是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李虞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說：“我太太和我姐姐長得有些像，且我姐姐還在裏麵。”

    金少爺重新看向李虞，眼裏有了笑意。

    這家夥看李虞的目光也開始讓我覺得不舒服了，我擔心地握住了李虞的手。

    金少爺朝裏麵一伸手，道：“請吧。”

    說罷轉身往裏走，我見他相貌英俊，四肢健全，精神……精神好像也沒有大問題。

    他一定要娶李暖暖，難道是因為……

    我正想著，李虞靠了過來，柔聲說：“他是我。”

    我看向他，他不方便多說，朝我笑了一下，道：“慢點走，我扶著你。”

    李虞所說的“我”就是鹿如了，看來他已經通過握手這個接觸察覺到了對方是鹿如的一個碎片。

    這倒不難理解他剛剛為什麽用那樣古怪的眼神看我了，想必是把我當成了李暖暖。不過，隻要沒傻，剛剛就應該立刻明白我不是她，所以，這個金少爺雖然看起來挺正常的，腦袋卻十有八九有問題。

    金麟這個名字聽起來比李昂更像個黑道魁首，但他本人卻瘦高，戴眼鏡，除了一雙眼睛精光四射，透露出此人遠高於常人的精明以外，他整個人都呈現出了一種文弱的氣質。他的妻子就更是如此了，溫柔嫻靜。

    金少爺等在門口，讓我們先進，而後自己才進去，是以金麟夫婦剛走過來笑著招呼我們，李虞還沒開始介紹我，金少爺便跟進來了。

    金麟夫婦全都瞪大了眼睛，金麟的妻子立刻快步過來拉住金少爺，柔聲說：“你怎麽出來了？你近日身體不適，不要跑出來……”她說著就要把金少爺拉出去。

    金少爺卻紋絲不動，腳下生根似的佇立在原地。

    金麟的妻子露出了無奈的神色，笑著對我們解釋道：“這孩子最近著了涼，得在房裏休息。”

    金少爺麵色紅潤，精神頭十足，何況，著涼哪需要在房裏休息到完全不見客這種地步？我們好歹也是他未來的小舅子一家。

    金麟的妻子又試圖拽走金少爺，金少爺卻不耐煩地甩開她，望著她說：“我要跟他們聊聊，你跟你老公才應當回避。”

    嗯？

    金麟夫婦的神色更加尷尬了，金麟的妻子都快哭了，說：“你不要說話了，先跟媽媽回樓上去，好嗎？”

    “不要！”金少爺不悅地說：“你哄我上去就又要關我。我若不是念著你生養了這具肉身，早就吸幹了你的靈魂之力，讓你立刻就死！”

    這話在金麟夫婦聽來簡直大逆不道，何況又有客人在前，是以金麟也撐不住了，難為他臉色仍很冷靜，隻是目光冷得好似一個殺手，他輕輕地吩咐身邊的人說：“把少爺綁回去。”

    金少爺聞言立刻推開他媽媽，怒道：“誰敢綁我？”

    顯然這樣的對話並不是第一次，餐廳裏的傭人很快就拿來了繩子，按住了金少爺。

    金少爺一邊掙紮一邊看向我和李虞，嘴裏大叫，“你們這些可惡的人類！你們這樣對待一個神是要遭報應的！”

    唉……

    無論是李虞和吳霽朗都是較為有禮的，而金少爺顯然……要說他是鹿如的化身之一，我真的感覺無法相信。

    李虞歎了一口氣，看向金麟，說：“我現在知道你們為什麽想讓他跟我姐姐結婚了。”

    金麟麵色一紅，推了推眼鏡，尷尬地說：“如果你改變了主意，那我也不作勉強，相應的，案子的事我就不再插手了。”

    猶豫金少爺一直大喊大叫，所以金麟的話我隻聽清了後半部分，前半部分則聽懂了幾個詞又猜了幾個詞，不過意思應該是差不離兒。

    李虞笑著說：“金大律師這是哪兒的話？我不僅不會改變我們的約定，還要送你一份大禮。”說罷，他轉頭看向金少爺，此刻他已經被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傭綁住，嘴裏也塞了東西，但仍發出“嗚嗚”的聲音，眼中也又是憤懣，又是哀求。

    李虞說：“放開他吧，他沒有瘋。”

    男傭們當然不可能聽李虞的，而是看向金麟。

    金麟搖了搖頭，說：“他現在看起來雖無害，但實際情況要嚴重得多。既然你們已經見到他了，我們不想再瞞著，不如就告訴你們吧。”

    金麟讓男傭把金少爺帶走，餐廳中重新恢複了安靜。

    我們四人分別落座，金麟家的建築庭院絲毫不見中式的痕跡，可見這家人已經完全受了西式文化的熏陶，準備的餐食也是地道的法餐。

    我吃了幾口，感覺飯菜的味道真是太寡淡了，實在提不起胃口。

    金麟的妻子見狀，關切地問：“李太太是不是不喜歡我們的菜？你還想吃什麽？我讓廚房去做。”

    “我……”我說：“我想吃的你們的廚師恐怕不會做。”

    “哦？”金麟的妻子問：“是什麽呢？”

    我說：“我想吃川菜……”

    金麟的妻子頓時笑了，說：“你說對了，我們的廚師的確不會做，但我會。我家就是四川的。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去做。”

    金麟的妻子去做飯了，這裏隻剩我們三個。

    大概是因為我不吃東西，他們兩個男人也都放下了刀叉，開始聊天。

    金麟說：“我兒子名叫金耀，他兩歲那年，診斷出是低功能孤獨症，終生不可能痊愈，生活也完全不能自理。”

    孤獨症是一種天生的，並且無藥可救的疾病。患病的孩子猶如外星人一般，無法與其他人交流，而且脾氣暴躁。

    其中高功能的孩子經過訓練可以與外界接觸，但低功能的就徹底無法挽救了。

    李虞點了點頭，問：“但他剛剛的樣子並不像是低功能。”

    金麟點頭說：“這就要從三年前說起了。三年前的一天，我的妻子去看他，因為他已經長大了，力氣實在是太大，我們隻能用鐵鏈綁著他。她照舊哭了一會兒後，突然聽到他說，‘你不要哭了，整日哭哭啼啼，聽的人都要煩死了’。在此前他是不會說話的。”

    我已經知道這是為什麽，但還是忍不住問：“然後呢？”

    金麟看向我，說：“這天開始，他便漸漸得仿佛變了一個人，能言善道，脾氣雖暴躁，但隻是嘴上罷了，心地還是很好。起初我們都很高興，但不久後，我們就開始覺得害怕，因為他嘴裏時常會說出諸如神呀，靈魂呀。這樣莫名其妙，卻聽著讓人覺得可怕的話。我尤其是前段時間，我們之間突然開始流傳起了一個叫教派，這教派說是可以治愈癌症，我特地找到他們拍攝治愈癌症視頻所在的醫院，求證後排出了賄賂好演戲，他們是真正的病人，而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治好他們的癌症！”（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