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玲看了李虞一眼，笑著說：“這要問你自己，怎麽問我？”

    我自己？

    我什麽都不知道呀。

    我看向李虞，他也看向我，摟了摟我的背，示意讓我安心，又說：“你今天沒有賓客麽？”

    “原本是有的。”沈曼玲笑著說：“但我今天一早忽然覺得我今天會有一樁奇遇，於是取消了原計劃，洗盡鉛華地留在家裏等待我的奇遇。”

    “奇遇？”我問：“你早就知道我們要來？”

    “不。”沈曼玲道：“奇遇是今天早晨有位美麗的小姐來暈倒在了我的大門口，我幫助了她。為了回報我的幫助，她為我煮了午餐。”

    李虞笑道：“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我問：“放心什麽。”

    沈曼玲眨眨眼，“他一直懷疑我愛著他。”神色又含糊起來，“其實愛與欲望原本就是一體的。”作勢就要往李虞的懷裏靠。

    我說：“如果我把我的神力給你一點，會不會直接毀滅了你？”

    沈曼玲頓時笑了，“不要嘛，你真頑皮。”

    我管他是什麽玩意，勾引我的男人就是不行。

    之後我們隨沈曼玲一起進入了他那棟美麗的房子，裏麵自然也不讓人失望。置身於他的房子中就會令人覺得很舒適，因為房子的各處都有著好像被太陽曬著似的那種幸福感。

    李虞曾經告訴過我，愛很早就散了，而幸福隻怕是更早，畢竟有愛不一定能夠幸福，愛而不得的大有人在。

    所以沈曼玲對我和李虞都很陌生。

    我們一邊喝著香茶一邊聊天，主要是聽沈曼玲跟我們說，因為我們所能記得的事畢竟不多，而他作為愛的部分幾乎是完整的，作為幸福也隻是少了一小部分神力和核心而已。

    他告訴我們，最初時，愛的神力最為強大，但很快就毀滅了。

    原因是愛雖然強大，卻對於純粹性有著極高的要求，比如說欲望可以吸收所有類型的神力，恨則可以吸收欲望、憤怒這類神力。而愛卻什麽都吸收不了。

    即便現在幸福跟他所用的是同一具身體，兩者卻仍舊無法融合。

    我忍不住問：“為什麽越好的屬性反而越弱小呢？”

    “好？”沈曼玲捏著勺子攪著手中的茶，一邊笑吟吟地問：“你為什麽會認為，這種利他的屬性會是好的？”

    “呃……”我說：“愛和幸福難道不是好的嗎？”

    “在某些標準中愛或許是好的，但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眼中，它是無用的。”沈曼玲笑著說：“對那些人來說能拚盡全力地活著就已經夠了，他們需要的是利己，愛和幸福，都是很高級的需求，高級的東西，自然是少的。”

    我說：“你這麽說我有點不高興誒……”

    他高級，難道我們就低級？

    沈曼玲又笑了，“對不起，說錯了話。”

    李虞說：“其實少的需求不一定都是利他的，也有其他類型的，比如孤獨。”

    這不用他說我也明白。

    孤獨既不是人們所追求的高級需求，也不是人們不得不麵對的低級需求。

    沈曼玲看向李虞，“你知道孤獨？”

    李虞搖頭，說：“我沒有見過……不過，也許其他碎片見過。”

    剛剛我們已經告訴了沈曼玲有關我們現在的情況了，他也表示了理解，看樣子所有的神力都是這樣的。但他也說了，在他看來，隻有核心能證明神的屬性，他的神力雖然不強大，資格卻是最老，他所說的我們自然也認可。

    沈曼玲說：“孤獨和我先後到來，也在我之前離去，你們是不可能見過的。”

    這次不用他解釋我就明白了，“因為愛別人的時候，孤獨也會相伴左右麽？”

    “不錯。”沈曼玲笑道：“愛而不得時，就會覺得孤獨。”

    我問：“愛是不是愛而得時，就會覺得幸福了？”

    “不，還有一種屬性叫厭惡，也和愛相伴相隨。”沈曼玲說：“並不是這世上所有的愛都能夠恒久。有些人的愛雖存在，卻注定曇花一現。他們得到時，自然就會膩煩。”

    我問李虞，“你的是哪一種？”

    李虞笑著瞟了我一眼，“你這樣問不怕我騙你麽？”

    我說：“你騙沒騙我，我可以問沈先生。”

    沈曼玲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李虞握住了我的手，說：“我自認還是蠻長久的。”

    我問沈曼玲，“是這樣嗎？”

    沈曼玲笑道：“我一直覬覦小鯉魚，才不要幫他討好你。”

    我撇撇嘴，“你再這樣說話我可就要打你了。”

    沈曼玲以手指撐著腮，神色嫵媚慵懶，“我一散，你就死得更快。”

    我不由得一愣，看向李虞，李虞板著臉說：“你怎麽又說這個？”

    沈曼玲瞟了他一眼，說：“因為你的內心正在糾結回去之後是否把這件事告訴她，如果告訴，你怕她承受不了，因為她剛剛獲得自己的身體沒多久，無法麵對這樣的噩耗。如果不告訴，她又會生氣，因為她最見不得你瞞她。”

    這些話中的很多內容我們都沒有告訴他，是以我和李虞都愣住了。

    稍久，我看看李虞，又看向沈曼玲，問：“是……什麽噩耗？”

    沈曼玲看向了李虞。

    李虞滿臉糾結地說：“我回去之後再告訴你。”

    我說：“好。”

    李虞又對沈曼玲說：“我們還是回去了，今天打擾了。”

    沈曼玲笑了，“你生氣了。”

    顯然李虞覺得反正也瞞不過他，幹脆說：“對。我討厭你這麽做。”

    沈曼玲攤手，“那是因為你必須要對她坦誠，這是她的要求。”

    李虞說：“我沒說不對她坦誠，但她現在還懷著孕。”

    沈曼玲笑容一僵，對我說：“對不起。是我一時心直口快。我從出生的那天開始就蘇醒了，從未將自己當做過人類。”

    李虞轉頭對我說：“走吧，今天是我們不該來。”

    我也站起身，說：“今天謝謝沈先生的款待了。”

    雖然那所謂的“噩耗”弄得我心裏很難受，但我也理解李虞現在的憤怒。他今天帶我來，想必來看看他是不是神隻是其中一個目的，另一個重要的目的其實是帶我來認識他，散散心，畢竟在李虞的評價裏，他是一個非常有趣且美好的人。

    李虞拉著我走到了大門口，沈曼玲跟了過來，說：“我提這件事，不僅是因為你的內心正在為它掙紮，還因為，我或許能夠幫得上你們。”

    李虞腳步一停。

    “你知道，我的壽命並不長，而我雖已經用盡了全力，卻已經大限將至。”沈曼玲不再笑了，雖然他的聲音依舊溫柔嫵媚，但語氣中卻透著一股子談判桌上的嚴肅，“你們的時間不多，而你似乎還不明白這個事實。”

    我忍不住了，轉過身問：“你們所說的到底是什麽事？”

    沈曼玲抱著壁，朝李虞努了努下巴，“你看他都已經發脾氣了，我怎麽還敢說？”

    李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你剛剛就不知道我會發脾氣麽？”

    “我剛剛以為你是明白的，沒想到你似乎還糊塗著。”沈曼玲笑道：“我還以為你們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我說：“我們在來之前並不知道你的身份，鯉魚隻說，你是一個非常有趣，非常美麗的人。”

    沈曼玲美滋滋地笑了起來，“多謝你的誇獎呀，小鯉魚。”

    李虞仍舊板著臉。

    沈曼玲又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回來繼續聊吧。不要等我改變了主意。”

    李虞轉頭對我說：“來吧。”

    我問：“你會告訴我是什麽事吧？”

    李虞點頭，說：“不說也不可能了。”

    我們又回到了沈曼玲的茶室裏，我突然覺得有點餓了。

    沈曼玲便叫來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傭，讓他去端些點心。

    男傭出去後，我問：“這男孩成年了嗎？”

    沈曼玲咯咯直笑，“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說：“他看你的眼光好像是在看喜歡的女孩子。”

    沈曼玲又開心地笑了，“他今年十八歲，剛剛來我這裏工作一個月。我也最喜歡這種純情可愛的少年了，想當年小鯉魚就……”

    李虞冷冷地說：“聊正事吧。”

    沈曼玲住了口。

    我看了李虞一眼，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太緊張。

    最慘不過說我明天就會死，但這點不可能，因為如果我明天就會死，李虞幹嘛要跟我聊生孩子時的事呢？

    李虞也握住了我的手，但我仍能夠感覺到他的手有些抖。

    沈曼玲看著他，我也看著他，許久，李虞才深吸了一口氣，說：“我也是剛剛經他提醒，才想到，你是恨。愛隻會加速你的滅亡。”

    我說：“會加速到什麽程度？”

    “愛越深，死得越快。”沈曼玲幽幽地說：“何況你還懷了孕，真是自尋死路。”

    我問李虞，“能活到人類的正常壽命麽？”

    李虞躲開了我的目光，麵如死灰，“我說了，愛越深，死得越快。”

    沈曼玲說：“好比愛是水，恨是火，把水加入火中，一開始似乎看不出什麽，但隨著水的增多，火很快就會被熄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