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虞幹脆不吭聲了。

    我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無濟於事，現在我滿腦子都是些諸如“李虞算計我”這樣的念頭。

    要往壞了想一個人其實並不難，我先是想到他之前一次又一次對我的傷害，又覺得或許這些日子裏他也是在騙我。

    順著這些再往下想，我心裏由憤怒開始滋生出了恨意。

    起初我隻想打他，但漸漸地，我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滋生出了“如果他能死掉就好了”這樣瘋狂的念頭。

    就在我反複在腦子裏捉摸著這個念頭時，猛地一個急刹車，我的胸口傳來壓力，我猛然驚醒，是安全帶。

    此時汽車正停在馬路中央，一隻貓咪呆立在那裏望著我們，稍久，躥進了草叢中。

    此時這裏隻有我們這一輛車，所以李虞為貓咪讓路也是情有可原。

    李虞很快又繼續行駛。我則經過這一打岔，被拉回了現實。

    我被拿走了愛，卻並沒有失憶。我知道自己剛剛是陷入了恨中，而且這是因為我沒有了愛，自己的神力屬性又是恨。

    這發現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我現在已經忘了愛仍在時的感受，隻知我恨他。

    李虞徑直將車開到了機場，我也沒有異議，這鬼地方我一分鍾也不想多呆了。

    一路上，我們之間沒有交流。我沒有跟他交流的欲望，而且，我盡量回避著他，因為我不想再被那種恨意所控製，我還希望自己能存有理性。

    李虞也沒有來打擾我，我們各自占用了飛機上的一個房間，直到飛機降落前才又見麵。

    到家時，李虞才對我說了這一路的第一句話，“你累了麽？”他滿臉緊張。

    我搖頭，“完全不累。”

    李虞先是露出了一副放心的表情，見我神情嚴肅，又斂起了笑容，說：“那你餓了麽？我去煮些吃的給你。”

    我說：“那就謝謝了。”

    李虞頓時笑了起來，討好地問：“你想吃什麽？”

    我說：“這不急。我想了這一路，始終沒有想通，為什麽他三言兩語你就信了？”

    李虞說：“你的神力每天都更弱，我以前以為這種弱可能是由於你懷孕。但吳霽朗說他覺得或許不全是懷孕，要我找找別的原因。我一直不認同他的想法，但昨天從金麟家裏出來後，我明顯感覺到你的神力散了許多，我很害怕，照這個節奏散下去……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突然死掉。”

    我說：“你現在說這種話根本就打動不了我。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難受！”

    李虞歎了一口氣，說：“事出突然，而且，這決定也是我當時才決定的，事先沒有與你商量，對不起。”

    我說：“你就沒想過沈曼玲會害咱們？”

    李虞說：“我想了，但我覺得他不會。”

    我無語半晌，“你憑什麽覺得他不會？理由呢？”

    李虞搖了搖頭，“沒有理由，我知道他不會。我知道你心裏也明白他沒有害你，你隻是心裏不舒服而已。”

    他說對了，我心裏卻是明白沈曼玲沒有害我。

    但“心裏明白”這種事怎麽可以作為證據？我感到很不忿。

    李虞繼續說：“沈曼玲是愛，愛不會害人的。”

    我說：“他說他自己是愛與幸福，可這能拿什麽證明？”

    李虞失笑道：“不是愛，怎麽收得走你的愛？”

    我啞然。

    李虞說：“我知道你現在非常討厭我，甚至恨我，這都是正常的。隻是希望你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別影響到了孩子。”

    我煩躁地說：“這不用你教我。”

    李虞笑了，說：“那我去煮飯。你想吃什麽？”

    我揮揮手，說：“隨便你做什麽。趕快消失在我麵前，我又很想打你了。”

    李虞連忙走了。

    我到客廳坐著，發了一會兒呆，心中的暴躁絲毫不見減輕，於是我拿出手機。

    雖然李虞討厭我跟吳霽朗聯係，但說真的，現在我想起李虞之前為這事大發脾氣，心中竟然隱隱有些報複的興奮感。

    這種興奮感促使我毫無心理負擔地撥通了吳霽朗的號碼，那邊傳來吳霽朗的聲音，“喂？”

    我說：“我是宋佳音。”

    吳霽朗沉默了一下才笑著說：“你嚇我一跳。”

    “怎麽？”我不懂他的意思。

    “是我的錯，我突然間忘了宋佳音已經是你了。”吳霽朗笑道。

    我說：“我總不能說，‘喂，我是女神’吧，在家這樣說還好，在外麵可是會被其他人笑話的。”

    吳霽朗說：“倒不至於被人笑話，你這麽漂亮，隻是不夠謙虛罷了。”

    我說：“聽起來你心情很好？”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嗯。”吳霽朗說：“李虞剛剛掛斷電話。”

    還真是巧，我問：“他說了什麽？”

    吳霽朗說：“沒什麽。”

    如果沒什麽，他何必特地告訴我李虞聯絡了他呢？看來隻是不方便明說，八成是李暖暖的事。金麟接了李暖暖的案子，走前他曾很自信地告訴我們，隻要我們配合他，那麽如無意外，這個案子並不難辦。

    如果不是有八九成的把握，他怎麽可能這麽說呢？

    我正想開口問吳霽朗有關愛的事，突然聽到吳霽朗那邊有女人的聲音叫他，我忙問：“你在忙嗎？”

    “沒有，是我媽媽。”吳霽朗說：“她和我爸爸回來看我。”

    “這樣啊。”我說：“他們有跟你商量孩子的事吧。”

    “嗯……”吳霽朗說：“不過這件事現在並不由我做主。”

    也對。

    我問：“那你現在說話方便嗎？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問你。”

    吳霽朗說：“方便，你說吧。”

    我將見到沈曼玲的事大致講了一遍，說：“你覺得他真的是愛嗎？”

    吳霽朗說：“能夠收走你的愛，那的確是愛無疑了。”

    我說：“那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吳霽朗說：“愛是不會害人的，但愛是會騙人的。所以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失望道：“連你也不知道嗎？你不是有很多記憶嗎？”

    吳霽朗說：“我和李虞加起來都不是完整的鹿如。何況，愛是眾神之中最早出現也最早消散的，許多事隻有他知道。”

    我還以為吳霽朗能夠給我個點子呢，畢竟我不厭惡他。

    沉默稍久，吳霽朗說：“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這樣做至少不會害你。懷孕會使你的力量大幅度削弱，甚至會在生產時令你出現生命危險，這都是可以確定的事實。既然愛被取走後你感到自己變得更強，那至少意味著這件事對你沒有壞處。所以，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愛想要取走你的愛來補充自己的神力，這對你來說隻是微小的損失。我想，這就是李虞雖然不能確定這件事，但還是堅持做了的原因，畢竟，愛的確是活不了太久的。”

    我說：“可是我不愛李虞了，我恨他，對他的家人也完全沒有感情了。這怎麽能算作微小的損失呢？”

    吳霽朗說：“這就相當於一個保險，現在你付出了愛，上了這個保險，減緩了你神力的流失，可以讓你生產時少一分風險。”

    我說：“可……非得這樣嗎？”

    吳霽朗說：“你先不要急。剛剛我之所以打給李虞，是想告訴他，我順著上次發現你神力的線索繼續往下追查，發現了一個好像是鹿如的碎片。但我還沒有去證實，我最近有些忙。”

    我順口問：“忙著準備起訴李暖暖的事麽？”

    問完了再暗罵自己蠢。

    吳霽朗卻說：“倒不是，這件事早就移交給了其他同事。畢竟……我跟她……我忙是因為我最近在申請辭職，但局裏不批。”

    我說：“為什麽要辭職？”

    “蘇醒前的吳霽朗是個警察，但我不是，我不喜歡這工作。”吳霽朗說：“而且，我父母不喜歡我做這個，他們其實還是希望……”

    我說：“希望你能把孩子要到身邊嗎？”

    “對，他們害怕她會因為恨我而傷害孩子，也怕我繼續做警察會對我的安全不利。”吳霽朗說：“我也不希望他們再為我擔心了。”

    我說：“他們的想法也有道理。等你不做警察了，跟我們這邊來往也可以多一些。不過，李虞不會傷害你的，你放心吧。”

    吳霽朗笑了一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等我確認了那個碎片，如果是你的，我就帶給你。如果是鹿如的……”

    他突然不說話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是鹿如的，他肯定自己收著。而且我同時想到，我剛剛的話真的很幼稚，因為李昂和虞雯就快不在了，吳霽朗對李虞來說也就沒有意義了，很難說他會不會弄死吳霽朗報仇，畢竟吳霽朗這次把李家折騰得有夠狠。

    我也岔開話題，問：“我沒聽懂，你是怎麽做到‘不確定’那是鹿如碎片的？”

    吳霽朗說：“因為我沒有接觸那人，隻跟她通了電話，通過她身上發生的怪事，我猜那是我的碎片。”

    我說：“她身上有什麽怪事？”

    吳霽朗猶豫了一下，說：“她突然變成了一個索取無度的女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