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得先給爺爺治病，減輕他頭痛的痛苦。

    盛戀手術的成功，讓童一諾對秦子玄的醫術更加充滿了信心。她必須趕在他回美國之前，再去求一求子玄哥哥，請他無論如何也要給爺爺看看，看是否能在他回美國之前幫爺爺取出那顆埋藏在他腦袋裏長達三十多年的定時炸彈。

    “諾諾，我答應你，我一定幫你取出司令員頭上的那顆子彈。”這一次見到童一諾，秦子玄笑得特別開心，“不過你也要說話算數，等我取出他頭上那顆子彈，你就要離開簡錚，跟我回家。”

    “行，子玄哥哥。”童一諾望著秦子玄好看的眉眼，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隻要你能幫爺爺取出那顆子彈，我就跟你回成都去。”

    反正她和簡錚有過君子協定，隻要治好了爺爺的病，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跟他解除婚約。而且她現在正打算回成都，能夠與子玄哥哥千裏同行，她正巴不得呢。

    這幾年她就經常幻想，想什麽時候能夠和子玄哥哥一起，坐著飛機漂洋過海，去子玄哥哥工作的地方看看。

    甚至每次跟簡錚坐在獵豹車裏的時候，她都會想象著如果子玄哥哥就坐在她身邊，即使再無聊的旅途，再顛簸的路，應該也會變得美好和浪漫起來的吧。

    “諾諾，那我們就這麽說好了，今天我就去給司令員檢查一下，等我給他取出那顆子彈，你可不許耍賴。”

    看到童一諾眼裏熠熠的光彩，秦子玄忍不住心情大好。諾諾還是他的諾諾，這二十多天的艱難苦楚，總算沒有白挨。

    可是當他看到童一諾帶來的CT圖片，看清老爺子頭上那顆子彈的位置，以及那周圍已經長得渾然天成的血管和神經，秦子玄終於明白，簡錚為什麽會容許這顆子彈在老爺子的頭上整整地生長三十多年了。

    這顆子彈並不大，卻已經長成了老爺子頭上的一個器官，就像生長了三十多個春秋的一棵老樹，根深葉茂，枝蔓蔥蘢，生機盎然。

    如果非要把這個鐵疙瘩拿出來，就必須剪去所有的旁支末葉，把這棵老樹連根拔起。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開顱已經是十分凶險，這樣刁鑽的位置，如此繁複的手術，一旦打開顱腔，他還能不能留住那一線生機，結局可想而知。

    別說簡步雲威名赫赫，是一個大軍區的司令員，就是普通的老百姓，這樣的手術，也沒人敢去動刀。

    秦子玄不得不遺憾地告訴童一諾，“諾諾，司令員頭上這顆子彈，不能拿。”

    盡管她已經不是一次聽到這種殘酷的斷言，童一諾還是忍不住眼神一黯，“子玄哥哥，當初你不是也說盛戀成功的希望幾乎為零嗎？盛戀的病情那麽凶險，你不是也把她救活了嗎？為什麽爺爺頭上的這顆子彈，就不能拿？”

    看到童一諾眼中驟然暗淡的火苗，秦子玄也是心如刀割。

    其實此時此刻，他比童一諾更加失落，更加絕望。他太了解童一諾，如果他不能替簡老爺子取出這顆子彈，諾諾是絕對不會離開簡家，跟他回去的。

    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之火，還沒來得及燃燒，這樣無情地破滅了。

    可是他是醫生，他不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更不能拿老爺子的生命做賭注。

    他隻能如實告訴童一諾，“諾諾，盛戀的病情是很凶險，可是她那顆腫瘤的位置相對要淺，與周圍組織的粘連也沒有這麽緊密複雜。司令員這顆子彈，幾乎穿透了前額的整個顱骨，橫插在顱骨和額葉之間，年深日久，已經跟周圍的組織長成了一片，再加上司令員年事已高，如果強行取出這顆子彈，會比盛戀凶險百倍。”

    童一諾心裏一急，聲音也不自覺的高亢起來，“子玄哥哥，既然這顆子彈這麽凶險，那它為什麽能在爺爺的腦袋裏存活三十多年呢？”

    “諾諾，這個問題，我隻能說是一個奇跡。按照常理，子彈刺穿顱骨，幾乎沒有生存的可能，可是在臨床上，的確有極少數人幸運地活了下來。”

    “當然，這種奇跡也絕對不是偶然的。如果子彈擊中腦幹，或者子彈是從側麵擊穿顱骨，或者速度過快，也是絕對不可能存活的。但是如果子彈口徑較小，而且是從正麵射過來的，再加上子彈射過來的時候受到了外力的阻撓，減緩了子彈穿透的速度，如果搶救及時，存活率會相應高一些。”

    秦子玄拿起老爺子的CT片，指著上麵的一片陰影告訴童一諾，“諾諾你看，司令員頭上這顆子彈，口徑很小，應該是手槍子彈，而且是從前額穿插進去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當時司令員應該是正麵對敵。最主要的是這顆子彈沒有完全射穿顱骨，而是卡在了顱骨與額葉之間，這才僥幸救了司令員一命。”

    秦子玄繼續用盡量淺顯的語言解釋道：“可是，顱腦受過如此嚴重的損傷，即使僥幸生存下來，他的生活質量也一定會受到影響。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年司令員肯定沒少受折磨，隻要稍稍有一點情緒波動，或者氣候稍有變化，他就會頭痛欲裂，甚至昏厥不醒。”

    “沒錯，子玄哥哥，我第一次見到爺爺，他就昏倒在烈士陵園。”一說到這個，童一諾的眼眶一下子就濕了，“所以無論如何，我也要想辦法幫他取出這顆子彈，讓他安度晚年。”

    “諾諾，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隻要稍稍有一點希望，我就算再難也一定會幫你完成這個心願。”

    秦子玄遺憾地放下片子，深深歎了口氣，“可是由於當年沒有及時取出這顆子彈，隨著歲月的遷延，周圍的血管和神經都已經在人體本能的自愈能力下，逐漸適應了這種生長的環境，並且跟它完整地長到了一起。如果想取出這顆子彈，就必須首先剝離這些血管和神經。這樣複雜凶險的手術，一般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都不一定挺得過來，司令員受到病痛的折磨長達三十多年，再加上年事已高，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已經趨於衰退，他承受不起這麽複雜的開顱手術了。”

    絕望一點點沁入童一諾的眼底，她清楚秦子玄說的都是實情，可是她依舊不甘心，“那你的意思就是說，爺爺這個手術，是絕對沒有希望了？”

    秦子玄遺憾地答道：“是的諾諾，至少到目前為止，就算是我的導師艾文教授親自主刀，也沒把握做這麽凶險的開顱手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