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傘，渾身早就已經濕透了。

    長長的頭發黏在臉上，她似乎也沒有反應，就這麽看著那三個字出神。

    麵前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她低垂著的視線挪動，入目是一雙鋥亮的皮鞋，但已經被雨水沾濕。

    她視線順著男人修長的雙腿往上，卻怎麽也不敢看他的臉。

    “死皮賴臉站在這裏做什麽，”薄司寒站在雨裏，指骨分明的修長手指拿著一把黑色的傘，雙眼冷漠地望著她，“想淋雨昏倒在這裏，賴到我頭上？”

    “……”

    “你是故意來給我招晦氣的麽。”

    “……”

    “我叫你走，是不是非要我說滾你才聽得懂，天生欠罵？”

    他說話越來越難聽。

    蘇心橙仍舊低著頭站著，雙手在身前絞著，雨水不停地順著臉頰流進她嘴裏，她隻覺得滿嘴的苦澀，“我……我想進去看看。”

    “你憑什麽。”

    他的嗓音極近冷漠。

    “我就想看一眼……”

    “滾。”

    “我……”

    “你信不信我讓你一屍兩命？”

    “……”

    蘇心橙用力的捏緊了雙手，如魚刺在喉般艱難的吞咽，眼淚混合著雨水流下來，更加的苦澀。

    “……對不起，”她深深地低下頭，沙啞的嗓音喃喃的道，“是我的錯，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她最終還是說了對不起。

    千言萬語匯聚在她的胸口，到最後也隻剩下一句對不起，這人世間所有的遺憾和錯誤，都可以用對不起來解釋。

    無非就是對不起別人，還是對不起自己。

    薄司寒嗓音驟然沉了下去，“閉嘴！”

    男人握著傘的手指收緊，手背繃出一根根青筋，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他每個字都是從喉間滾出來的，“誰要你的對不起，你以為你蘇心橙算什麽東西。”

    “……”

    “我喜歡你的時候，我可以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你，”薄司寒雙眼冷然的看著她，“但我現在不喜歡你了，所以你現在什麽都不是，我可以隨時殺了你，殺了你兒子，殺了你全家。”

    “……”

    “你不是想知道我爸的腿是怎麽回事嗎？好，我告訴你，當時你發短信跟我說分手，我分了心中了一槍，差點死了，我爸從帝都連夜飛過來看我，在路上被人埋伏了，那兩枚子彈打在他腿骨上，他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蘇心橙渾身一震，像是被一隻大手死死地扼住了心髒，甚至是無法再跳動。

    叔叔坐輪椅……原來也確實是她連累的……

    她不止害了他，還害了他的父母……

    “我爸才四十多歲，他永遠癱了，癱了是什麽意思你知道麽，就是這輩子隻能坐輪，再也不可能自己站起來，留下的後遺症更是多到數不清，我媽曾經哭得生生瞎了一隻眼，最近才慢慢恢複視力，我每次想起來，就覺得胸口特別疼，整夜整夜的沒辦法睡著，疼得我恨不得找到你，殺了你，再自殺。”

    薄司寒說著這些話，冷漠的語調近乎嘲弄。

    蘇心橙深深地低著頭，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她的雙肩都在劇烈顫抖。

    “我不需要你可憐我，更不需要你的對不起。”

    薄司寒冷漠的道，雨傘的傘柄幾乎要被他捏彎，他一字一字的道，“蘇心橙，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

    蘇心橙不止是渾身發抖，她甚至連牙關都在打顫。

    她想要說什麽，但嘴唇翕動，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蘇心橙緩慢地，幾乎是本能的想要朝他走過去。

    “我會吩咐下去，以後禁止你來帝都，這座城市你不配再來，永遠你都別想踏入。”

    薄司寒冷冷說完，轉身就往別墅內走去。

    身後傳來撲通一聲。

    男人腳步一頓，捏著傘柄的手驀地收緊，幾乎要捏碎自己的指骨。

    蘇心橙支撐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半跪在地上，她低著頭，手掌撐在冰冷的地麵上，喃喃的搖著頭，“對不起……”

    她隻能說這三個字。

    還能說什麽？說什麽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雨越下越大，暴雨驚雷不停歇，交錯著在他們頭頂上空盤旋，那雷聲大得嚇人。

    薄司寒沒有轉頭，也沒有回頭，他眉眼冷漠，“你走不走？”

    “……”

    “蘇心橙，我叫你滾！”

    “……”

    半跪在地上的女人還是沒動，還是在喃喃地說著對不起，一遍又一遍，像是怎麽也說不夠。

    薄司寒倏地轉過身，大步走了過去，俯身伸手揪住蘇心橙的衣領，將她整個人都拎了起來，“我讓你別再說了，我說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你聾了是嗎？”

    “……”蘇心橙很瘦很輕，被他這麽拎著，甚至雙腳隻是堪堪觸碰到地麵，她看著他，眼淚從眼睛裏流出來。

    分明雨刷也在衝刷她的臉，可薄司寒卻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她的眼淚。

    他眼瞳收縮，驀地轉身將她抵在一旁的欄杆上，俊臉逼近了她，極近冷漠，甚至帶著怒意的道，“你哭什麽？你憑什麽哭，把你的眼淚給我收起來！”

    “……”

    蘇心橙仍舊是這麽看著他，那雙眼睛裏不帶有任何雜質，盛滿了對他的心疼以及……近似於愛戀的情緒。

    什麽意思。

    “為什麽這樣看著我？”薄司寒揪著她的衣領，另一手過去扳住她的臉，黑眸染怒的死死地盯著她，“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想表達什麽，表達你愛我嗎？”

    “……”蘇心橙蒼白的唇動了動，卻被男人修長的手指摁住，他很用力，幾乎要將她的唇與齒間搓出血來，“你憑什麽再說愛我，蘇心橙，你不許再說，不管你是真情假意，你這輩子都不許再說，你沒資格！”

    你沒資格！

    蘇心橙嘴裏嚐到了血味，頓時一陣反胃，整個人顫抖起來。

    她忽然很用力的推開他，卻雙腿一軟，重重的跪了下去，單手撐著地麵開始幹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