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司寒站著沒動，淺薄的劉海落在男人額頭上，隱約可見他雙眼中閃動的情緒。

    盡管他麵無表情。

    可沒人聽到這種消息會不難受，他的反應已經算是最特別的了，普通人直接就瘋了。

    神經性肌肉萎縮是不治之症。

    陸涼川望見薄司寒這樣，也覺得難受，他抿起唇，伸手落在薄司寒肩頭，“司寒，你先聽我跟你說……”

    “我能活多久？”

    陸涼川一怔。

    “司寒……”

    薄司寒打斷他，眼眸深寂，“告訴我，多久？”

    陸涼川看著他，想說什麽，最後還是道，“我剛剛看了你的檢查報告，以及肌張力、血清等等情況，其實你早就該發病了，但是，你體內有一種神經性毒劑，一直在刺激你的神經，所以導致肌肉萎縮一直沒發作，拖到現在。”

    薄司寒直接道，“Demon。”

    陸涼川更是一怔，他也接觸過那些道上的東西，自然是知道Demon的，驚訝的問，“你竟然中了Demon，怎麽回事？”

    薄司寒沒回答，隻是問道，“本來，應該什麽時候發作？”

    “半年前，你就應該有一些初期症狀了，但Demon延緩症狀的出現，所以到最近你才隱約出現症狀……”

    “我目前的症狀之後，還會出現什麽症狀？”

    “你哪隻手感覺更沒力氣？”

    “右手。”

    “那就會先從右手開始，尾端的肌肉逐漸開始萎縮，再是左手，然後慢慢蔓延到雙腿……”

    陸涼川說到聲音就止住了，有些說不下去。

    他跟薄司寒認識很多年，算是摯友，雖然平時聯係不算多，但每年必定會聚上幾次。

    他也是難受的。

    薄司寒站著沒有動，仍舊看著自己修長的手。

    實驗室內氣氛死寂般的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薄司寒才開口道，“最後是什麽樣的？”

    “每當神經性肌肉萎縮開始，雙手雙腳的肌肉便會逐漸的失去功能，開始萎縮，大多數患者是從腳開始，但很少的人會從手先開始，會緩慢地失去力氣，身體也會變瘦，蔓延到最後……會癱瘓，神經元逐漸壞死，最後……死亡。”

    陸涼川很緩慢很清晰的陳述。

    薄司寒仍舊沒動，除去眼瞳的深暗，他甚至沒有表情，冷靜的可怕，“多久會癱瘓？”

    他這麽問道。

    “司寒，你先別想這個，你體內還有Demon毒劑，雖然這個毒劑是神經方麵的劇毒，但也會壓製一些肌肉萎縮的症狀……”

    “你別繞了，”薄司寒抬眸看他，喉結滾動，“告訴我，我能活多久。”

    陸涼川沒說話。

    “我在問你話！”薄司寒抬手握住他的肩，修長的五指試圖收攏，但他做不到，他甚至都不能捏痛他。

    陸涼川卻清晰的感覺到他掌心的窒息感，那並不是對死亡的恐懼，也不是因為這個病症多讓他害怕，而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大概……一年左右，或者更長一點點，更短一點點，都有可能，但不會太長或者太短，”陸涼川對上他的眼睛，“司寒，癱瘓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建議你現在就住院……”

    “我不會住院。”

    “司寒，不行，你現在必須……”

    “既然最後都是死，我為什麽要住院？”

    “……”

    陸涼川被他反駁的無話可說。

    肌肉萎縮不可治愈，住院……頂多是緩解一下症狀。

    一切後續症狀都是不可避免的。

    ……

    夜深了。

    薄司寒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不夜城。

    耳邊盤旋著陸涼川說過的那些話。

    “你會漸漸地失去力氣，這個過程不會是一兩天就到達的，但也不會太久，你會拉不開抽屜，夾不起菜，沒辦法拿稍微重一點的東西，不能和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當你的雙腿開始無力時，就會開始站不穩，慢慢地就會走不了幾步路，會累，會困，會呼吸困難……最後才是癱瘓。”

    “這個過程大概在一年左右，除非你中途給自己注射Demon刺激神經，但這不實際，Demon也是劇毒的毒劑，你的身體負荷不了。”

    站不起來。

    薄司寒看著下方的燈紅酒綠，點了支煙，即將抽一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答應了蘇心橙不能抽煙。

    他夾著那根煙，低頭看著火光一點點燃燒，他在想，蘇心橙會喜歡一個站不起來的薄司寒嗎？

    她本來就已經不是很喜歡他了。哪怕曾經很喜歡，現在也淡了。

    所以她更不會一個行動不便，夾不起菜，抬不起手，拉不開抽屜的薄司寒……

    他如果到了那一天，無法再保護她，無法擁她入懷，那他憑什麽要她在他身邊？

    他如果到時候喪失了基本的生活能力，沒辦法自己吃飯，沒辦法自己洗澡，沒辦法再抱她上下樓，再照顧她，那他憑什麽要求她喜歡他？

    那是男人嗎？那是廢物。

    他薄司寒這輩子絕對不會窩囊到要自己的女人來照顧。

    如果他真的站不起來了，他絕對不會讓她看見。

    薄司寒拿著那支煙，真的很想抽一口，可麵前忽然浮現女人漂亮的臉龐，她的眼睛那麽亮，瞳孔中裝著他，仰頭看他，“薄司寒，你答應我了哦，你不抽煙，不許食言。”

    仿佛就在麵前。

    薄司寒驀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但手指才張開，煙霧便在瞬間消散了。

    什麽都沒有了。

    都怪這夜太靜了。

    靜的他滿腦子都是她，耳邊都是她的聲音。

    薄司寒拿出手機，按下開機鍵。

    他其實是想看看她的照片。

    但他才開機，一個來電顯示就跳了進來——小騙子。

    薄司寒皺起眉頭，盯著那跳躍的名字，想按下接聽聽她的聲音，但拇指懸在接聽鍵上方，卻按不下去。

    來電顯示跳了一會兒就沒了，沒過幾秒，短信就進來了。

    【薄司寒，你在哪裏？我打你電話一直關機，怎麽了嗎？】

    【你剛剛明明開機了，為什麽不接電話？你在忙嗎？】

    【葉池說你出差去了。我是不是不該打電話打擾你？你回我一個字也好，回了我就不會再打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