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有史以來吃的最艱難的一頓飯，味同嚼蠟，可王霽仍舊舉著筷子，挑起一根根麵條，也不知是麵條太滑還是筷子不聽使喚，麵條總是滑落到碗中。一直吃的整碗麵都涼透，王霽才放下筷子。

    坐在齊搖風的對麵，似乎沒有什麽想說的了，他起身說道，“我回去了。”

    齊搖風慌忙起身，想阻攔的那句話到底還是說不出口，唯有頗為不舍的那一句，“我送你。”

    “不用了。”王霽拒絕，總是要離別，送與不送，又有什麽區別呢？可是，他的心一陣陣揪得慌，連呼吸都不通暢，王霽停頓片刻，還是說道，“那你送我到樓下吧。”

    最後的幾步路，兩人走的格外認真。王霽心頭有一句話，總是想開口，但是他知道，就算說了，也改變不了齊搖風的決定，他注定是個有理想的人，而他，在他的理想之外。

    有些話，不說，注定是遺憾，說了，便是缺憾。

    兩人下了樓，還沒有來得及告白，就聽到門外有糾纏的聲音，王霽開門出去，見是劉管家，問道，“劉叔，我爸讓你來找我的嗎？正好，我也要回去了。”

    劉叔的額頭上隱隱有汗水，在燈光下泛著金色的光。他見到王霽，焦急地說道，“少爺，家裏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

    “家裏來了好多官兵，說我們王家窩藏叛國賊，正要帶老爺走呢，你快回去看看吧？”

    王霽一聽這消息，立刻著急了，“我們快回去。”

    “等一下，我也去。”齊搖風不放心，因為“叛國賊”三個字可不是輕易說著玩的，隻要稍微不慎，被扣上這個罪名，就再難翻身。

    “可是你能走嗎？”王霽回身看著他，又看了他身後的兩個人，第一個想法是不讓他難做，便說道，“算了，我回去看看就行，你不需要過來了。”

    齊搖風抓住他的胳膊，“等我一下。”

    齊搖風走過去，因為幾次商量都無果，這次話也不說，直接動手，他先是對兩人溫和一笑，趁著他們還沒有防備的間隙，一把奪過腰間的一把手槍，先打傷一個人的腿。回身打另一個人的時候，被他快速躲過去，又迅速攻過來。

    王霽這才看清楚，原來這兩個人的身手一點不比齊搖風差，如果不是一人已經被打傷，兩人聯手，甚至穩贏齊搖風。

    “齊長官，你要違抗司令大人的命令嗎？”地上受傷的人一邊捂著流血的大腿，一邊朝著這邊扭打的兩人開了口。

    齊搖風並沒有收手的打算，“這個人我不能不管。”

    “那麽多事您都沒管，就再忍這一次，過幾天城內就該消停了，您這又是何必呢？”交手的官兵也開口勸了一句。

    但是就這一件事非比尋常，稍有差池，不但背負叛國的罪名，恐怕整個王家都將不複存在。

    齊搖風賭不起，也絕對不會退讓，下手又快又狠，可謂是第一次讓王霽看出他的實力，也讓王霽意識到，以前他能一次次將他撲倒，不知是放了多大的水，恐怕他的堤早就垮了。

    齊搖風一腳踢在對方的肩旁上，又反身一腳踢出，成功將人逼退後，舉起手中的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神色中不留一分一毫的商量餘地，“回去告訴司令大人，這件事之後，我定會親身前往，接受軍法處置。”

    兩個士兵都是愣愣地看著他，臉色非常難看，又不知該說什麽好。

    齊搖風扔下手中的槍，轉身走到王霽旁邊，“走吧。”

    “站住。”身後一個士兵撿起地上的槍，對著齊搖風的方向扣下了板機，“齊長官，司令大人對您的期望有多高，您不會不知道。您何必為了一個外人，耽誤了您大好的前程？”

    “他不是外人。”齊搖風冷冷地說道。

    “您也別想著瞞我們了，您在杭州無親無故，我們都是知道的，平日裏讓他來找您，也是看著您的麵子。齊長官，您可真聽我們一句勸，朋友沒了，還有其他人，如果前程沒了，可就是真的沒了。”

    王霽看著齊搖風的臉，沒有看出任何動搖之色。

    齊搖風為的從來不是什麽前程，以前為了保家衛國的理想，現在雖然有了私心，但到底還是心存理想。他很堅定地說道，“這個人，無可替代。”

    說完，抬起腳便走，罔顧身後之人高舉的槍。

    那個士兵見他如此堅決，氣得將槍一把摔在了地上。

    “其實，你犯不著過來。”王霽說道。

    “這件事很嚴重，我不能讓你們有一點閃失。”齊搖風的聲音已經不複剛才的那股強硬，其中不可言說的溫柔，全部細膩地表現在外，根本藏不住，他轉頭問劉管家，“劉叔，到底怎麽回事，你能仔細說說嗎？”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聽到老爺與誰在後院說話，似乎兩人還有爭執，等我過去的時候，大門突然被人踢開了，一群官兵湧進家中，二話不說將王家給包圍了起來，說是王家與賣國賊勾結，主要是那個賣國賊，還一口咬定與我們王家有聯係。我見這情況不好，就趕緊溜出來找少爺。”

    齊搖風突然停了下來，慎重地看著王霽。

    王霽頓時慌了，解釋道，“不可能，別說是賣國，就算損害別人利益的勾當，我們王家也是從來不做的。”

    齊搖風說道，“我知道不是你們。你先別回去了。”

    “為什麽不讓我回去？”王霽問道，“我們王家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要回去，看他們能把我怎麽樣。”

    齊搖風勸不住他，隻能無奈地問劉管家，“你可知道那個人是誰？”

    劉管家想了想，“好像叫什麽，周良。我在王家幾十年了，可從來沒有聽過這麽個人，齊長官，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呀。”

    “我相信。”齊搖風盡管這麽說，臉色卻是十分沉鬱，“先回去看看情況再說。”

    他實在不放心，又看了一眼王霽，不知道這次讓他一起回去，是對還是錯，總之有一點毋庸置疑：他一定要護住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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