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發過去，沒有回。

    她一時間愣在辦公室裏，恍惚間，聽到樓梯上傳來嘈雜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從樓上下來。

    大概是領導們開完會議了吧，回來時候顧以笙不在辦公室，應該是去八樓開會了。

    她也沒有再去找他，關於匯報的事，她想，他不問，她也不說了。

    但是，電話很快打來。

    顧以笙打了她的電話，他說：“來我辦公室吧，五分鍾就可以！你寫的材料上報了，部門有補貼給你，我簽字你去財務科領就可以了，另外跟我說一下今天的情況！”

    她恍惚了一下，“好，我等下下去！”

    “嗯！”

    她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然後回來，這才下樓。

    關於那次的材料，她發了之後，就再也沒有管過，壓根就忘記了這件事，倒是沒有想到會見報發表，發了一篇還是幾篇？

    她如今下去，又如何麵對他？

    她整理了良久的情緒，終於還是下樓了。

    她手裏拿了一份資料，她不想空手過去，畢竟要避嫌。走到門口，她深呼吸一口氣，顧以笙正在喝水，看到她進來，他看向她，在看到她眼睛紅腫的時候，他一怔，眸光黯淡下去。

    “發表了三篇，你可以領到六千塊的補貼，這是部門給予宣傳部門形象的科員的獎勵，等下就去領吧！”

    喬陌然看到他手裏拿著幾分報紙，然後還有一份他簽字的文件。

    她接過去，道了一聲“謝謝！”

    他又問：“今天的事，能給我重複一下嗎？”

    她點頭。“好！”

    曾經，這是越級匯報，如今，她和他，為了不成為雲海的罪人，她甘心情願打分管領導的小報告，卻又問心無愧。

    她把對監測站長的感覺，以及發現那個偷排口的時候監測站長的話，都一一說給了顧以笙，包括後來郇站長的處理情況，盛總的話。

    說完了，顧以笙沒有說話！

    喬陌然說：“以你一人的力量，很多事改變不了，我曾經不懂你說GDP增長是以資源代價換來的，如今明白了一些。原來你身為領導有那麽多的無奈和悲哀，有些事，也不是你能所為。這大概是你們這些領導都明白卻又很多時候無可奈何的事。”

    顧以笙一愣，深深地打量著她，眉頭一皺，輕輕地問道：“陌陌，你是在試著了解我和理解我嗎？”

    她沉默了一下，道：“我該走了。”

    她轉身離去。

    他卻在後麵說道：“以後，不要哭了，無論因為什麽，都不要哭了！快快樂樂的！”

    她在門口閉了閉眼睛，整個人處在一種飄忽的遊離狀態。

    去了財務科，領了錢，孫豔芬跟她道賀，嚷著要她請客。她也答應了。

    回來路過秘書科，王亞樵見到她，問她可有問關於職稱的事，她才想起還沒有給車銘簡打電話，於是回到辦公室撥了車銘簡的電話。

    那邊似乎沒有想到她會打電話過去，接了電話，語氣有點激動：“陌陌？”

    喬陌然輕聲道：“車銘簡，可能有件事情要麻煩你，隻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忙！”

    “什麽，你說？”車銘簡沒有再說一些尖酸刻薄的話，他的語氣相當的客氣。“隻要你說，我都可以幫忙！”

    喬陌然道：“還是職稱的事，上次那位王姐的親戚你曾幫過忙的，這次這個是她弟弟，你能幫不違背原則就幫一下，如果不行，你也可以拒絕的！”

    她深知不能強求，強迫人家做什麽。

    車銘簡很是痛快：“沒問題，把資料發過來，隻要符合程序，不是很不靠譜，我會幫忙！”

    “謝謝！”喬陌然輕聲道。

    關於車銘簡，她如今也釋懷了不少，自己對顧以笙對自己的傷害，還有自己對他的傷害，他們彼此如今都釋懷了，車銘簡做過的事，還有什麽不能釋懷的呢？

    “陌陌，不用客氣！”車銘簡聲音低低地：“無論怎樣，在我眼裏，都是想把你當成親人的！所以，以後有事隻管開口，不用跟我客氣！”

    喬陌然輕聲“嗯”了一聲，問道：“禪兒怎樣了？這兩天好嗎？”

    “好！”車銘簡道：“這周以笙過來，我不帶她過去了，我們兩個帶禪兒去遊樂場，也讓你跟曹澤銘度過一個兩人世界的周末！”

    她一下喉頭疼痛，說不出話來。

    車銘簡又說：“陌陌，過去，是我不周了！”

    喬陌然還是沉默，良久，才說：“過去了，我已經忘記了。”

    車銘簡也沉默了一會兒，“好，有機會兒跟曹澤銘一起回郯城，我請你們！”

    “好！”她回答了一個字。

    掛了電話，心中再度感慨頗多。把王亞樵弟弟的資料從手機裏發過去，然後道了一聲謝謝。

    晚上六點，顧以笙接到母親的電話，說她此刻在大華集團員工小區裏，讓他下班後，立刻回來。

    顧以笙知道母親今天會來，但是沒有想到會立刻去找張婷了。

    他對著電話道：“好，我馬上回去！”

    此時，客廳裏，喬媽媽已經把阿姨打發了出去，然後隻有顧媽媽，張婷，顧藍三個人。

    張婷的肚子已經有點凸起了，她坐在沙發上，在顧媽媽的對麵，神情是忐忑的。

    顧媽媽冷冷地打量著她，然後道：“立刻跟以笙把婚離了！”

    張婷一怔，垂下眸子。“您已經知道一切了，好，我同意跟顧以笙離婚！”

    顧媽媽聽到張婷這麽痛快地回答，倒是愣了一下，但是，她對這個女人的印象一點不好，她還是說了心裏一直想說的話：“你，把這個孩子打掉吧！”

    張婷完全地呆住，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句話。

    顧媽媽又道：“我知道這很殘忍，但是，與其生出來受罪，不如早早的結束，避免以後孩子的悲劇。沒有父親，和母親曾經做過小三會給孩子帶來很大的傷害，我想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一定不希望你的孩子生下來受苦！”

    張婷卻是猛地搖頭：“伯母，我做不到！這是一條生命，我做不到。”

    她沒敢喊“媽”，因為她也知道她沒有資格。

    眼前這個老人是她心愛的男人的母親，她愛過的男人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她又怎麽忍心去傷害一個老人，盡管這對自己來說顧媽媽的這個要求是很過分。可是，她也的確錯了，做了小三，被人指責都是活該。如今顧媽媽氣，指責，她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也不能再動這個孩子了！她做不到，死都做不到。

    顧媽媽沉下臉去。“生下來看著他以後受苦，就能做到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張婷搖頭，淒楚地低聲道：“可是伯母，孩子無錯啊，這是我跟寧川的孩子啊，是個男孩兒，我做過B超的！我知道您有孫子了，我是錯了，可是這孩子是您的孫子啊！您不能因為恨我，對您的孫兒這樣殘忍啊！”

    張婷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了很多。“這是我跟寧川之間最後的一點血脈相連啊！我錯了很多事，寧川也錯了很多事，可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呀！”

    顧媽媽輕蔑地笑著，那笑容似乎有點悲哀。真心相愛，多麽諷刺？

    婚外真心相愛，把道德和法律隨意踐踏，這種人配提相愛嗎？顧媽媽冷聲譏諷道：“顧寧川這樣沒有道德底線的人，還配再有兒子嗎？打了吧，你也不配有孩子！你們兩個做出來的孩子也會繼承你們的壞因子，對這個社會和國家都帶來太多的負擔，不如早點打了！”

    “伯母！”

    “媽！”

    張婷和顧藍都是痛苦地低喊。

    顧藍深知母親的心思，是失望至極的憤怒。大哥居然有小三，並且長達七年之久，而且，在人生的最後，居然還這樣利用小四。都是一母同胞，大哥對小四太殘忍了，而小四，也太糊塗了！母親此刻對張婷，是遷怒，甚至遷怒到了張婷的孩子。張婷是該死，可是肚子裏的孩子沒有錯，從理智上講她知道自己不該去同情這個女人，可是從感情上講，這個女人懷著她哥哥的孩子，她有著血緣關係的侄兒，她怎麽能忍心？而且都是女人，做了母親，怎麽要求的了打胎，這太殘忍了。

    “媽，您還是消消氣！”顧藍在旁邊勸慰。

    張婷感激地看向顧藍，但是顧藍投給她一個冷淡的眼神。

    顧媽媽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冷聲道：“這不是我的孫子，我不會認。你若生下來，就小心點，別當下小三遭了報應，不小心摔了一跤，出了問題！”

    張婷難以置信地望著顧媽媽，良久，她以一種無比悲哀的語氣說道：“伯母，寧川說他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具有完美女性具備的一切美德。我知道我錯了，我不配被您承認，您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呢？這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啊！還跟您有血緣關係！我在您眼裏算不得什麽，可是這孩子是寧川生命的延續，您怎麽能詛咒他呢？他沒錯啊！”

    顧媽媽投了個冷眼過來，毫不避諱地說道：“詛咒是輕的，你這種女人，就該亂棍打死，可惜這不是過去，否則你也活不到孩子生下來的那天！”

    張婷再度一愣，覺得顧媽媽這話真的太重了，她自嘲地扯了扯唇：“伯母，您放心吧，我不會不小心摔跤的。這孩子無論怎樣，我都要生下來，您放心，無論您承認與否，我都會養大他，而且養的好好的，不讓他成為社會的蛀蟲！我知道您今天來說這些話是為了魏靜寧出頭，您為她鳴不平，您唾棄我，可以，這些都可以！但是請別唾棄我的孩子。您沒有資格要求我打胎，您可以罵我不要臉，罵我道德敗壞，但是這跟我的孩子沒有關係！”

    張婷還是有點激動的，她知道自己前路艱辛，卻沒有想到會這樣艱辛。但是，她不會退縮的。

    “你是不是覺得靜寧原諒了你，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生下來這孩子了？”顧媽媽冷聲質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