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笙突然有些後悔，這些話是不是該拿出來說。直覺告訴他，好像又錯了，拿出來說也是個錯誤，爸媽本就降到冰點的關係這下真的要因為自己而分道揚鑣了吧！但是他卻又覺得爸爸真的對媽媽太不公平了！

    顧爸爸抽了一口煙，吐出煙霧，然後才開口：“瑤光，到了如今我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了！我是錯了，別人不知道我放棄了什麽，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對她做了最殘忍的事，她就算今天整我們家的人，也有理由！錯的是我，你不必這樣去中傷她！我去找她，來處理這件事！”

    他站了起來。

    顧媽媽輕笑，冷聲道：“你站住！”

    顧爸爸停下腳步，轉頭看她。

    她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要去可以，明天我們去民政局辦理完離婚手續，你隨便怎麽去找！”

    顧爸爸垂下目光，看著手裏的煙，良久回答了一個字：“好！”

    他沒有邁出門去，而是再回到沙發上，隻抽煙，一言不發了。

    顧媽媽也不說話，顧以笙的電話響了，在這一刻，打破了這沉寂的氣氛。

    他接了電話，那邊傳來蕭寒的聲音，“以笙，你說話方便吧？”

    “嗯！我在家呢！”顧以笙道。

    “查到了一個情況，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說！”

    “你家隔壁的19號別墅，你知道住的誰嗎？”蕭寒試探地問道。

    顧以笙搖頭：“這我不清楚！”

    “今天我的人查到遲雲的車子進了你家隔壁一牆之隔的別墅裏！我剛才從你家回來的路上接到電話，然後讓人查了房產證的名字，寫是孫赫的名字，據說此人是遲雲的助手！”

    顧以笙的視線望向父親，眼底有一瞬間閃過一抹鄙夷，卻又瞬間不動聲色，他不能在衝動了，他的腳傷現在不好，辦事都不方便，他必須養好了傷，從長計議。

    “好，我腳傷好了，再說，這事先保密！”

    “好的，沒問題！”蕭寒滿口答應。“兄弟我辦事，你放心好了！”

    掛了電話，顧媽媽擔憂地問他：“你還沒說這腳到底怎麽回事呢？”

    “媽，我餓了，您給我煮碗麵好嗎？”他已經兩天沒怎麽吃東西了，實在沒有胃口。

    顧媽媽站起來，去廚房煮麵。

    顧以笙就坐在輪椅上，姿態沉靜地可怕，渾身上下仿佛帶著某種不可預測的張力，令他整個人看起來被包圍在一種冷漠堅硬的氣勢裏。他不說話，隻是看著父親，漂亮修長的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輪換叩擊著皮質的輪椅扶手，動作緩慢而優雅。

    而這樣的舉動，讓顧爸爸臉色有點不悅，“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顧以笙點了一支煙，然後才道：“爸，我是想要重新認識你！”

    顧凱悅聽著兒子並不客氣的語調，臉色格外的陰沉，卻也拿兒子沒有絲毫的辦法，他此刻已經毀了形象，早已繃不住威嚴，板不住臉色，再也不是那個威嚴的大家長，更不是以前在孩子們心中高大的父親了！他自己已經明確地感受到自己矮了一頭。

    氣氛凝固到了最低點，顧以笙的眼神一直帶著審視這樣落在父親的臉上，身上。

    顧凱悅被看的無比煩躁，終於開口：“你已經在心裏篤定了我是這樣的人，她是那樣的人，我們在你們的眼裏就是不顧人倫道德的那種人！”

    顧以笙垂下目光看了看手中的煙，然後送到自己地口中，吞了一口，深深地吸進去，再吐出來，冷漠沒有感情的語調混合著泛白的煙霧一起吐出來，顯得很是漫不經心，他說：“難道不是嗎？爸爸想跟我說，我媽跟你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是嗎？那國家的婚姻法是不是要改了？要不專門為你們搞婚外情的兩個製定一部新的婚姻法，標榜一下你們這對兒道德的典範，愛情的榜樣，號召全世界的人都學你們如何婚內出軌，婚外偷情？也讓人看看我媽多麽不道德，不跟你離婚，幫你拉巴孩子，這樣不道德的事我媽媽做的還真是太自以為是了！哪能一直不放開你，就該一開始叫你出去跟你所謂道德的人一起道德去才是！”

    “你這是不講道理，我沒那麽說！”顧爸爸也有點激動。

    顧以笙冷冷地瞥了一眼父親，唇邊露出一抹仿佛譏笑的神情：“難道你以為你們的就隻是愛情，別人就沒有愛過了？就你高尚了？你覺得你這些年在我媽在我們身邊充當一個影子，隻是被我們喊聲爹就覺得自己貢獻了很多，犧牲了很多，覺得自己委屈無比超級對不住你的婚外情小三，三十年如一日的想念著你出軌的女人置我媽這個正妻的身份和尊嚴都不顧，甚至道德都不顧，我們現在都欠了你？我們都該為你所謂的委屈所謂的對她不起而買單嗎？你做的孽，你釀的苦酒，你自己去品嚐，憑什麽叫我們買單？”

    顧爸爸夾在手指上的煙頭因為顧以笙一席話而忘記了抽，火頭直接燒到了手指，他顫抖了一下，熄滅了煙，丟在茶幾的煙灰缸裏。一時間，他的老臉上都是無奈，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似乎格外的糾結。

    顧以笙看到父親這樣，有一瞬間的心疼，畢竟眼前的老人是自己從小一直敬重尊敬的父親，他這輩子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這樣指控自己的父親，而且還這樣的理智氣壯。從來，他們姐弟幾個都是順著父母的，從來沒有數落過父母。

    在愧疚的同時，顧以笙隻要一想到父親維護遲雲的樣子，甚至不顧自己的家人，那樣去維護另外一個不被人倫道德所容許的女人的時候，他很受傷！但同時也想到了自己做過的糊塗事，他不也為了張婷讓喬陌然，讓母親和家人都受到了很深的傷害嗎？

    原來有時候，自己自以為是對的事，往往很傷人，隻是自己在其中，覺得有幾分道理，卻很少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倘若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想一些事，他想，或許他跟陌陌當初還有轉寰的餘地！隻是他總是一錯再錯。

    “無論你說什麽，我都可以理解，你覺得我錯了，但我也想告訴你，我懷念的不是哪個人，而是我那一段再也無法回去的曾經！無論我們多麽努力，人這輩子，走過去了，錯了，就是再抱歉，再自責，都再也找不回原來的那個自己了！”顧爸爸望著兒子，說話的語氣裏是充滿了深深地悲哀的，好似在懷念什麽，在懊惱什麽，他繼續道：“人生就像是騎車，想保持平衡就得往前一直騎。人總是在苦惱中循環往複，掙紮不出，得不到的想得到，得到了又怕失去，總覺得別人得到的比自己得到的多。我們每個人都在掙紮中撰寫自己的人生。我的錯了，我的寫的不好！那麽兒子，你的呢？你寫的又好嗎？”

    顧以笙眸色一僵，是的，他寫的也不好！

    他承認，隻是他聽到父親這些類似狡辯的話，搖了搖頭，輕笑一聲，可是笑容裏卻隻有淡淡的輕視和嘲諷，“是，我的人生寫的也不好，我們寫的都不好，就你自己的好！你跟遲雲你們兩個寫的很精彩！是不是要寫一本書，為了紀念您跟她，取個名字叫《一個老將跟一個小三的愛恨情仇》，爸，你看這個名字怎樣？您是不是覺得她三十年沒有忘記您，處心積慮地整您的家人，您還很榮幸，這比以前您練兵得到你嘉獎還得瑟？我們全家都要為您們馬首是瞻？”

    顧凱悅知道自己有點自取其辱了，站了起來，要上樓，他覺得再說下去，可能要忍不住發火了！

    顧以笙卻道：“爸，這些年，你跟她幽會的不錯是吧？”

    顧凱悅聽到這話，微微一怔，有點疑惑，皺著眉頭看著兒子，斥責道：“什麽幽會？你胡說八道什麽？”

    “那背著我媽你們見麵的次數也很多吧，應該很方便的！”顧以笙又道，語氣裏完全是刺探的意味。遲雲如果住在19號別墅，那不是太方便了嗎？他的爸爸簡直就是土皇帝，可以坐享其人之福，有兩個女人一起圍繞他轉了！

    顧凱悅沒有想到兒子的問題這麽的尖銳，而且是這樣的毫不客氣，這孩子居然轉眼就跟他這老子翻臉不認人，打從子女們知道他出軌的事情後，個個都拿他當不識好歹的陌生人！

    他看著兒子的眼神，覺得兒子那眼神，從頭到尾都是高高在上的漠然，除了漠然，還有譏諷，還有犀利的試探！

    “你背著我媽這三十年又跟她見麵沒有？”

    顧爸爸臉色一變，抿緊了已經有點肌肉鬆弛的唇角，然後轉身上樓，不打算回答這個尷尬而讓他顏麵掃地的問題了。

    眼看著父親往樓梯上走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他的臉色那樣難堪，便已經擺明了他們私下裏見過麵，而且是背著媽媽的。但是父親究竟知道不知道遲雲住在隔壁19號別墅呢？他一時間不好確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顧以笙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更穩定一些，然後忽然開口說：“你打算如何給我媽補償？是想淨身出戶，還是想跟我媽平分你們的財產？”

    顧爸爸在樓梯上一頓身子，然後繼續往前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