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還沒有上高中的時候，商夏隻要有空都會和她一同去買菜，現在難得和她去一次，商曉荷自然沒有拒絕。

    “好，那你快點去把鞋換上。”

    草草準備完後，兩人便出門去。

    到了菜市場，商曉荷便往平日裏買慣了的商鋪裏走去。

    “李姐，今天的魚看起來很不錯呀！”商曉荷瞅著水缸裏的魚，笑著說。

    “今天一早剛送過來的，都是水庫裏撈的鮮魚，這口感肉質都是沒得說的，這市場裏都沒這樣的，你可要把握好咯！”李姐笑意融融地回應。

    “那行，那我先好好挑挑！”商曉荷湊近了細看。

    “誒，這不是夏夏麽？這好久沒見著了，怎麽都長那麽高了！”買魚的阿姨，眼睛一掃，盯著商夏驚呼道。

    “阿姨你好，我今天剛好閑著沒事，所以陪我媽出來走走。”商夏禮貌地回應。

    “你這孩子還真乖巧，夏夏，聽說你就要上高三了是不是？”見到熟人，阿姨不由多嘮嗑上了兩句。

    不等商夏開口，商曉荷便回應，“對啊，你可記得真清楚，再過一個多月，她就是正式高三的學生了，她這次期末考試，還考了全級第一呢，這孩子，確實不用我操心。”

    商曉荷說著，還不往炫耀上一句。

    “夏夏還真厲害。”阿姨聽了，直朝著商夏豎起大拇指，“小荷，那你還真是有福氣。”

    說這話的時候，商夏分明看見阿姨的眼裏閃過了一絲什麽，隻是沒等她看明白，那眼裏的神色很快就消失殆盡。

    “好了，李姐，我看好了，我就要這條。”

    商曉荷指著那中等大小的鯽魚說。

    “好嘞，阿航，快給你荷阿姨裝上！”

    賣魚的阿姨往後頭打聲地吆喝了一句。

    阿航？

    商夏一聽，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名字，怎麽那麽熟悉？

    一會兒，一個男人從小板凳上站起來，定眼一看，商夏眉間的紋理更深了。

    這不是李阿姨的兒子林航麽？

    她這才記起。

    初中的時候，她和林航是同班，雖說兩人的母親互相認識，可那時候林航是個內向的實在讀書人，兩人一個初中下來也沒有說過幾句話。

    隻是有一點他記得特別的清楚，這個男生雖然別科的成績很一般，但語文卻格外的好，班上的語文老師也格外的喜歡他，經常把他的作文念給全班聽，班主任甚至特意在教師後麵的黑板上留下一小塊空位，專門用來頂上他寫得作為，讓大家學習參考。

    可後來……

    回憶起過往，商夏瞬間明白林航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了。

    林航一聲不吭上前，誰也沒看，順著商曉荷的手指，一把抓住了那條魚。

    殺魚，剖腹，刮魚鱗，樣樣做的幹淨利落。

    處理完以後，李姨用塑料袋把魚包好，放進了她的菜籃裏。

    “李姐，你還說我有福氣呢，你不也是一樣，你們家林航不也懂事的很，放假都過來店裏幫你的忙。”

    商曉荷邊付錢便說道。

    李姨的找零錢的手突然一頓，隨後什麽也沒說，隻是回以微笑。

    商曉荷也沒放心上，匆匆的道別以後，又到下一家商鋪買菜去。

    跟在後麵的商夏，看了又回到小板凳上的林航，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媽，我給你說件事。”等菜都買齊出了菜市場，商夏深吸了一口氣說。

    “什麽事。”

    “林航已經沒有在上學了，他初三的時候就給家裏人叫了回去，說是他讀書沒用，讓他接了他爸的班。”

    商夏不鹹不淡地說，卻聽得商曉荷瞪大了眼。

    “什麽？有這種事？”

    商夏點了點頭。

    “這麽說來，林航會出現在魚鋪裏，是……”

    “就是因為最近”打破鐵飯碗，打破終身製的政策，所以下崗了。”

    工作沒了，書也沒法讀下去了，林航也隻能繼承他母親的事業，繼續在菜市場裏麵賣魚。

    以前學過一篇文章就做“傷仲永”，卻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真真切切地發生在自己身邊。

    商曉荷沒說話，隻是低下頭歎了一口氣。

    “媽，其實我今天跟你出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商夏趁機開口。

    商曉荷一早心裏就醫療到了幾分，沒有阻止。

    “那天的黃彪，你應該還記得吧？”

    商曉荷點了點頭，就衝著黃彪那長相那打扮，她是想忘也忘不了。

    “他母親也下崗了，這麽些年來，一直是靠著這份工作把他和他妹妹拉扯打的，眼見著九月份就快到了，又到了得交學費的時候……”

    隻是三言兩語，商曉荷心裏也明白了。

    “那該怎麽辦？總不能讓孩子輟學吧？”商曉荷急了。

    一個林航已經足夠讓她心疼，她不願身邊再出現另一個那麽可憐的孩子。

    “商夏，要不咱們先借著一點？”

    除了基本的生活費，商曉荷的錢基本都給了商夏存著，算一算，借出去一部分應該也不礙事。

    “昨晚黃彪打電話過來，我已經和他談過了，說讓他母親也一起過來商鋪裏頭工作，到時候過去，也多一個人手，你也算是有一個照應。”

    一說起這件事，商曉荷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樣做決定了呢？”

    商夏這一答應下來，商曉荷這不是不想去也得去了麽？

    “媽，這有什麽的，你不一樣擔心他們家的情況麽？這就是最好的一個工作機會，再說了，你其實也想去不是麽？”

    “可是……”

    “媽，還要猶豫到什麽時候，店鋪的租金已經付過了，你多猶豫一天，我們就多白費了一天的租金。你想想那些白白跑進別人口袋裏的錢，想想黃彪那個可憐的妹妹，你忍心麽？”

    商夏冷不防地說，對於心軟的人，這就是最有效的殺手鐧。

    “那……那得怎麽開口跟你爸說啊？就算說了，你爸會同意麽？”

    商夏期期艾艾地說。

    雖然她沒有準確的回應，但是在商夏看來，這就算是同意了。

    “我爸作為你的丈夫，聽到有那麽難得的一個機會，理應要支持你去做才對吧？”

    商曉荷沒有回應，陳有貴是個什麽性子，她怎麽可能不知道。依著她看，他十有十成不會答應。

    “沒事啦，媽，你放心，這件事，我來開口和爸說。”

    商夏拍了拍胸脯，振振有詞道。

    “嗯，我也會努力說服她的。”

    見商夏那麽有信心，商曉荷也跟著鼓足了氣。

    “那我們快點回家吧！”

    兩人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

    “不行！”

    果然不出所料，餐桌上，陳有貴筷子往桌麵上猛地一拍，吹胡子瞪眼大喊大叫。

    “我就說了，當時就不該給你外出，現在瞅瞅，一回來就給我惹這些麻煩出來！什麽出去看商鋪？什麽給你媽找了一個工作？我看你是腦子有病，想多了，現在是什麽時代，你以為你說想找工作就能找到工作的？我看你是給外麵的人騙了！”

    我信外麵的人也好過信你。

    商夏不由在心裏嘀咕了一聲。

    “您要是不信，等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這是我朋友媽媽開的店，還能騙我不成？人家就是不信，所以特意先給了半個月的工資，呐，你看！”

    商夏手往桌麵上一掏一放，一張紅通通的毛爺爺看得人眼睛發亮。

    陳有貴一時語塞，看著桌麵上的錢吞了吞口水，這半個月就有五百塊了，一個月算下來，豈不是比他的工資還要高了？

    “就是因為商鋪裏頭太缺人手了，所以才這麽急著找人，也那麽急著把錢都給了。”

    心裏眼紅，陳有貴嘴上可不認輸，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就這種小商鋪，說不定那一天就關門大吉了，有什麽好去的？”

    “這能做幾天就幾天嘛，反正現在錢也給了，人我也答應下來，總不能現在反口說不去了吧？再說現在家裏頭，姐也嫁人了，我也上高三了，家裏麵也不用媽照顧了，媽辛苦了那麽多年，她現在先去外邊看看，做點自己喜歡的工作，你也不支持麽？”

    這話一出，陳有貴不敢隨意再說一個“不”字，簡單一個字，雖然都有可能惹起夫妻之間的火花。

    “家裏又不是養不起你媽，去那麽遠做什麽？好讓我陳家的臉丟到門外去？”陳有貴不答反問。

    “你媽要是外出工作了，這街坊鄰居會怎麽看我們？那些親戚同事又會怎麽看我？商夏，我看你是存心想給我添亂是吧？”

    想到陳希的三姑六婆還有娘家，商曉荷一算就有無數張嘴，到時候一說起來，堵都堵不住。

    “要不……”商曉荷肘了肘旁邊的商夏。

    不等她繼續說下去，商夏即刻打斷。

    “爸，你是忘了吧，這家裏的支出，都是你和媽一人一半的，哪裏有什麽誰養誰的說法？你要是真真不記得了，要不我把賬本給你拿出來好好看看？

    再說了，現在一份工作都難求，就算是周邊的人知道了，羨慕都來不及呢，還有什麽閑話好說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