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舒雲的心猛地一緊，眼神下意識地遊移，表情要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問題是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暴露得很徹底，還說道：“什麽瞞著你，你這孩子說什麽呢，上次不都告訴你了麽？”

    她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繃緊了的弦，隨時都有崩斷的可能。

    許沫沫的心猛地一沉，剛剛被自己強行壓下去的各種不好的猜測又跑了出來。

    她的視線從甘舒雲臉上轉移到許洲臉上。

    許洲正在抽煙，視線落在電視上，煙霧把他的臉擋了一半，讓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很清晰，就好像隔著一層紗似的。

    許沫沫的心沉到了穀底。

    “不用騙我了。”她把筷子一放，咬著牙說道：“你們自己看看，你們哪裏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媽，我並沒有說我要搬回來，為什麽你主動提出來不讓我回家住？你怕我回家？你擔心我看到什麽？”

    “你胡說些什麽呢！”甘舒雲打斷許沫沫的話，聲音裏帶著惱怒和慌張。

    許洲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突然站了起來。

    許沫沫的視線在許洲身上打轉。

    許洲突然把隻抽了一半的香煙按進煙灰缸，看著許沫沫，說道：“沫沫，我跟你媽要離婚。”

    甘舒雲震驚地扭頭看著許洲，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許沫沫比她更加震驚，整個人就像是被一團迷霧籠罩著似的，目瞪口呆，就連電視的聲音在她耳朵裏也變得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似的。

    “許洲！”甘舒雲的嗓子像是吼破了似的撕心裂肺，“你說什麽？你要跟我離婚？你居然要為了那個小狐狸精跟我離婚？”

    吼還不夠，她往許洲那邊衝了過去，兩人很快撕打在一起。

    許沫沫呆坐在原處，她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壞消息的心理準備，甚至做好了接受爸媽的其中一人可能得了什麽絕症的心理準備，卻萬萬沒想到家裏上演的居然是這麽一出。

    在聽見“小狐狸精”四個字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她爸要和她媽離婚的原因。

    她寧願自己聽錯了，寧願自己什麽都沒聽見，寧願自己今晚上什麽都沒問過，寧願自己今天沒有回來過。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在他們這樣的家庭發生，她還以為，她爸和她媽會一直這樣相互扶持到白頭偕老。她上午還在心裏嘲笑別人家那些破事，晚上嘲笑別人的報應就落到了她的腦袋上。

    她看著她媽媽不停地用拳頭捶她爸爸，聲嘶力竭地斥責他不要臉，看著她爸任由她媽打，偶爾受不住了伸手推一下。

    她就坐在原地，如同墜入冰窖一般，好一會兒，一動都不能動。

    “別打了！”

    “夠了！”

    許沫沫和許洲的聲音同時響起，同樣的音量，同樣的帶著怒意。

    許洲終於忍不住把甘舒雲推在沙發上，死死按住，不讓她再打。

    或許是苦苦掩蓋著的秘密終於在女兒麵前暴露了，又或許是沒想到相伴多年的丈夫居然要和她離婚，甘舒雲又傷心又委屈，倒在沙發上嚎啕大哭。

    許洲站起來就往門口走。

    “爸爸，你上哪兒去？”許沫沫下意識地站起來追。

    “你讓他滾，讓他滾！”甘舒雲一邊哭一邊吼。

    怎麽能就這麽讓他離開呢？許沫沫抓著許洲的胳膊，顧不得問太多，眼睛裏充滿了哀求。

    許洲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用力推開她的手，換上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砰地一聲關上，許沫沫才回過神來。

    她像是牽線木偶一般，慢吞吞地扭頭看著還在哭的甘舒雲，感覺自己手腳都在發涼，腦子裏白茫茫一片，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

    這算是她捅出來的簍子麽？

    為什麽會這樣？

    她為什麽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呢？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不好麽？

    “媽。”她走過去，怯生生地喊了甘舒雲一聲。

    “你走，你也給我走，你們都走！”甘舒雲伸手指著門口，把怒氣撒在許沫沫身上。

    許沫沫哪裏敢走？她坐在沙發上，安靜又痛苦地坐著，守著甘舒雲，擔心她一個想不開出什麽意外。

    她總覺得自己有什麽事忘記了，可腦子就像是被人用錘子錘過似的，又痛又茫然，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麽事。

    甘舒雲哭累了，但還是倒在沙發上不起來。

    幾次趕許沫沫都趕不走，幹脆當她不存在。

    她在沙發上躺了一晚上，許沫沫就在旁邊失魂落魄又擔驚受怕地坐著守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許沫沫跟甘舒雲打了聲招呼，出門買早餐，在樓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孫嵐？你……你在外麵站了一個晚上？”她終於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麽事了，孫嵐在等她，她卻把孫嵐忘了！

    而且，她們還是坐地鐵過來的，沒有開車，她居然把孫嵐忘在外麵一個晚上！

    “對不起對不起。”許沫沫覺得自己的腦子又懵了，趕緊忙不迭地向孫嵐道歉。

    這麽些天來，她認為孫嵐是陸彥驍派來盯著她的，所以對她沒有一點兒好感，但她並沒有要故意給別人小鞋穿的意思。

    “昨天我家裏出了點事，我腦子不太清醒，把你忘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幹巴巴地道歉，羞愧極了。

    孫嵐本來以為許沫沫是故意整她，還把這件事當成一個幼稚的考驗，心裏也想好了見到許沫沫的時候該用什麽說辭，沒想到，一看到許沫沫的臉色，她就知道自己誤會了。

    “您臉色看上去不太好，發生什麽事了？”她問道。

    家醜不可外揚外揚，自己的事無所謂，這件事許沫沫不想對孫嵐說。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

    孫嵐想了想，像是漫不經心又像是解釋一般說道：“昨晚上咖啡廳打烊之後，我包了個出租車，坐在車裏等的，沒有站在外麵喂蚊子。”

    許沫沫一愣，視線猛地對上孫嵐的視線，發現對方神色坦然，不像是為了讓她寬心故意說謊安慰她的樣子，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

    孫嵐趁機問道：“您這麽早出門，是打算做什麽？要是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跑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