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過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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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滿堂的賓客,程琳的心一下沉重到了穀底,沒想到這次換親,她們會操辦得這麽急切,連一點緩衝的時間都沒給她留。
“哎呀,琳丫頭你出來幹啥?快回你屋裏去!”魏老婆子見到程琳,眉頭一皺眼風淩厲,不滿的叫道:“她大姑,你快把人帶去收拾收拾,今天是什麽日子!”
她的話音剛落,從後來就來了一位中年婦人,低眉順眼的上前也不出聲,伸手就拉住了程琳的胳膊。
這會兒跟魏老婆子作對頂撞顯然不是明智的做法,程琳順勢就不聲不響的跟著走了出去。
魏婆子看上去忙得風風火火,一幅對程琳並不在意的樣子,其實她關注的焦點一直都放在程琳的身上。
就為了反抗她的命令,這個幾天前敢以死相逼的臭丫頭,能不能如願的嫁到邱家去,幫她換回兩個孫媳婦,這點至關重要,可千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什麽岔子。
不然不可能程琳一出現在堂屋裏,魏老婆子就立馬出來趕人。
看到程琳這次乖乖的跟著大女兒走了,不吵也不鬧,她心裏的石頭最算放下了些。
被拉走的程琳再次回到屋裏,被中年婦人按坐在那張三條腿的凳子上。這一次屋裏的那張舊桌上多了些東西,除了包得嚴實的看不出是什麽的包包裹裹,還多了一麵新圓鏡。
那婦人等她坐了,才拿出梳子來要給她梳頭。小心的避過程琳頭上的傷,把她的頭發披散下來,密實的長發泛著營養不良的枯黃。
看著鏡子裏的人,程琳對這副身體的樣貌很是嫌棄,如果硬要做一個形容,那四個字就足夠了:幹、癟、黑、瘦!
根本就還是沒有長開的幼女模樣。
偏偏這樣一個還沒長成的未成年人,就要被家裏人逼著嫁人了!簡直喪心病狂啊。
無論程琳此時的內心如何狂暴,她身後幫著梳頭的女人,卻好像絲毫變化都沒有,一下又一下機械的梳理著頭發,一言不發。
程琳整理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婦人是魏老婆子的大女兒程家蘭,當初正是跟汪菊香互換的親,程琳這時候叫她大姑或是舅媽都可以的,隻不過現在她是回到程家來,原主是叫大姑的。
細看,她與魏婆子有幾分相似,隻是沒那麽高大壯實,瘦削得厲害,一臉菜色,而且人又木訥無神,想來在汪家的日子過得並不怎麽順遂如意。
程琳的打量雖然說不上目光灼灼,但也沒有遮著掩著,程大姑很快就覺察到了。
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說,程琳便衝她鼓勵的笑了笑。說實話,她對於換親女人還是很好奇的,不知道比盲婚啞嫁還不如的交換婚姻過得是個什麽樣子,或者說,她現在已經六神無主,太緊張了,隻希望別人說點什麽好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讀,讀書是好啊,出了這大山,才有出息。”程大姑囁囁半晌,終於是開口了,不過就衝她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話題,顯然不是個擅長交流的。
程琳隻聽得嘴角直抽抽,幸得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換成了她,如果還是原來的程琳,就為著上學的事鬧得不惜撞牆呢,再聽她這麽說,不得再死一回?
估計程大姑自己也很快明白了自己所挑的這個話題犯了禁忌,“我是說,這書咱讀不起啊,太貴了!”這話題聊到這兒,就算給聊死了。
她幹脆低下了頭,抿了唇不再出聲,但手底下的動作卻是極利落,她蒲扇般大而有力的手很快就把程琳的一頭長發收拾得服服帖帖,束成一個低馬尾之後,又纏繞成一個發髻,幹淨、清爽。
程琳便湊到鏡子邊左右瞧,頭發梳得不錯,就是看著有些眼熟。等她回頭看了看程大姑的腦袋,才恍然大悟,原來就是這裏婦人的標配啊!
原本的幾分欣賞在這時候全都成了滿滿的嫌棄。當然她程琳是怎麽也不會真把自己就這麽給嫁出去的。
“別弄了,別弄了!”可要怎麽破現在這個局,她還是一愁莫展,說話自然也不耐煩起來。
“再別上點花兒,又香又好看。”程大姑出奇的固執,不知從哪裏摸出一串淡黃色的小花來,散發出桔子花般的清香味兒,不容拒絕輕輕的幫她插在鬢角,這一點綴,果然整個人都鮮活了些。“咱們女人啊,難得有光鮮的時候,就要好好打扮。”
“把這些新衣服都換上吧,邱家很看重你的,過個禮還從鎮上買來了全套的新衣。”邊說著,程家蘭邊打開了桌上的包裹,頓時裏麵大紅的劣質尼龍衣服就露了出來。
大紅的衣服在程大姑的手裏抖啊抖,她平靜刻板的臉上終是有了些許笑意,隻不知這笑是對新衣服的滿意,還是為邱家對侄女的看重。
可看著這件衣服,程琳是真的犯了難,她現在穿的舊衣雖然不好看,但棉質的勝在舒適,而這件大紅的新衣,就跟一次性的表演服似的,怎麽也下不了手往身上套!
“一輩子不就圖嫁個人家麽,看邱老二的這心思,你肯定會比大姑我命好。”程大姑見侄女站著不動,便不由分說,直接上手給她換新衣,完全不顧程琳的嗷嗷大叫。
這說話得有些心酸,程大姑的命確實不怎麽好,當初嫁到汪家去就是為了給程家柱換親迫不得已,嫁過去沒多久程琳的汪家舅舅上山砍柴就摔斷了腿,在床上一癱就是幾十年。
等程大姑覺得程琳被收拾得差不多模樣可以見人了出來,整個程家已經相當的熱鬧了,全是聞訊趕來看新女婿的親戚。
滿院子的人程琳沒心情去認識,若不是敵不過程大姑的力氣,她是死活都不肯頂著這麽一身裝扮踏出房門的。
不說那一身紅得像火的表演服,臉上還被強壓著敷了一層白粉,白得像鬼,大紅的口紅把嘴唇弄得像剛喝了血一樣,連她自己看了都覺得滲得慌。
剛不情不願的出來,她就感覺到自己被一道目光給鎖定了似的,如芒在背極不自在。
感知著那目光,陸琳兒順勢就看到了它的主人。
那是院子當中站著的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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