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這話用在這裏雖然不太恰當，但說明人的忠孝、同情之心都是有限的。

    日久年深，所有的情感都會淡漠，不以為然。雖然旅社的老板說起外麵的孩子還免不得歎息一聲可憐，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施舍一點吃食已是善心，再多就沒有了。

    或許這個小孩正是看到自己這個陌生的人第一次伸手就解她危難，遇到棘手的事又找上門來。

    隻要不是騙子就好。

    真正有困難的救助，程琳倒沒有多反感，又再次來到小孩麵前，“你要帶我去哪裏？”一想到這孩子是個啞巴，或許聽不明白自己的話，便牽起她的手，示意願意跟她走。

    那孩子當即咧開嘴，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隻是那雙漂亮的眼，此時紅得像兔子，等得太久整個人也蔫巴巴的，像霜打過的茄子，程琳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自己頭一次小心謹慎，就錯把一個孩子當了壞人。

    被那小孩子拉著手，程琳和雲雪跟在後麵，很快遠離了旅社，穿過巷子，眼看著離騰衝的主街區越來越遠，程琳的心免不得又要吊起來。

    “這是要去哪裏？”

    女孩的目光中帶著焦灼，像是生怕程琳反悔，手指不停的指著前麵，意思是不遠了。

    雲雪的心情這時候最為複雜，“要不就算了吧？”她知道程琳會改變主意，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她。如果真的因此而把程琳帶入危險之地，她不會原諒自己。

    “沒事。”程琳看出那女孩的急切，看得出是真的有急事。

    所幸沒有再走多遠，那女孩便扯了扯程琳的衣角，衝她歡喜的一笑，自己向一間低矮破舊的屋子飛奔而去。

    這附近的顏色普遍灰暗，房屋全都陳舊得很，很多黑色小瓦的屋麵起伏不平，露出木頭椽子。而女孩奔向的那間更加不堪，整座房屋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垮塌下來。

    程琳尾隨其後，進了那扇已經看不出任何漆色的木門，眼睛在突如其來的黑暗裏，一時什麽也看不見。

    站了好一會兒，等眼睛適應之後，才勉強從外麵透進來的青蒙蒙的光裏看清這間屋裏的情形。說實話，這情形真心算不得好。要說程琳穿越過來之後，也算是見識過貧窮的人，小野柳樹還有泥巴茅草做成的房子，但與之相比，倒是這屋裏更原始一些。

    整間屋子沒有窗戶。不，應該說窗子被什麽堵住了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屋子裏空蕩蕩的，什麽家具也沒有。屋子的中央立了三塊石頭，裏麵有灰燼的痕跡，一口烏漆麻黑的小鐵鍋正架在上麵。在西北牆角處，雜亂無章的堆放著一堆稻草，裏麵隱約臥著一個人形！

    “啊嗚”那女孩奔向的就是那個草堆，此刻已蹲下身去，嘴裏著急的叫喊著含混不清的詞。

    “那裏有個人！”雲雪進屋比程琳慢，這會兒才堪堪適應屋裏的黑暗。

    那小女孩的叫喊聲更加急切了，程琳走過去就見躺著的人是一個年紀同樣不大的男孩，頂多不過十六七歲，躺在草堆裏毫無動靜。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額頭，像火燒一般的炙熱！

    這孩子生病了。

    “快送醫院啊！”程琳心下赫然，怪不得啞巴小女孩一路都表現得那麽急切。

    男孩想必病了有些時候了，現在整個人都暈迷了過去。救人如救火，程琳再沒別的顧慮，也容不得有別的顧慮，忙喚了雲雪過來兩人把那男孩給移了到屋外。

    雖然男孩年紀不大，且長得也瘦弱，但程琳跟雲雪兩個人還是根本沒有把他背到醫院去的可能。他們的家已經遠離了縣城中心，距離縣醫院不是一點點路程。

    好在騰衝現在外來的旅客在增加，街有上腳踏三輪車出租，倒能解決眼前的麻煩。

    但即使如此，把啞巴女孩的哥哥送到醫院掛上急診號看上醫生，程琳和雲雪都已累得不輕。

    “怎麽現在才送過來，就不怕燒成傻子？”穿白大褂的醫生拿著測量過的溫度計，眉頭緊鎖，連看一下被教訓的人的時間都沒有，手底下已經開始開住院通知。

    啞巴妹妹一直緊緊的跟在哥哥身邊，乖巧懂事不叫也不鬧，看得讓人怪心酸的。

    好在住院之後打了退燒針，男孩很快清醒過來。他有了意識的第一時間就是到處張望，至到手裏攥到妹妹瘦小的手才鬆了口氣，安定下來。

    “這是醫院？我怎麽能到醫院裏來。”男孩的聲音還很虛弱，掙紮著就要起身，顯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家境不足夠支付住醫院的一應費用。

    “你如果想快點好起來，不讓你妹妹擔驚受怕的話，就老老實實的躺著。”這時候天色已晚，雲雪去買晚飯了，程琳正坐在另外的一張空床上休息。

    “你是誰！”男孩被病房裏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支起身子把妹妹牢牢的攬住。

    “啊啊呀”啞巴女孩見哥哥醒來正高興，這時候才想起程琳來，推開哥哥的手跑到程琳的身邊，展開笑臉衝自己的哥哥一通啊啊呀呀，連比帶畫的程琳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但那男孩顯然明白，不好意思的衝程琳道謝，“謝謝你救我！謝謝……”但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說什麽，顯然是個言語木訥的。

    “行了，你沒事就好。”程琳也不想他為難，擺了擺手“你好好躺著吧，感冒燒成了肺炎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醫藥費什麽的就不用擔心了，隻管放心的住著至到康複出院。”

    正巧雲雪打包了吃的回來，給這兄妹倆留下程琳也不打算在這裏久呆了。

    出了病房那小女孩怯怯的送出來，程琳回過身蹲下身子掏出三百塊錢來塞到她的手裏，“好好照顧你哥哥，餓了就去買吃的，別再去偷人家的了。”

    那女孩似乎能聽懂她的話，輕輕的點了點頭，隨後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的，或許她知道程琳不會再來了，滿眼都是依戀。

    程琳暗歎口氣。每個人的命運都不一樣，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她與這對可憐的兄妹隻是浮水相逢，能幫的有限，往後的日子還得他們自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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