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天也亮了人也沒事了，你們早點走吧。”

    程琳第一次跟三爺爺見麵就是從這句話正式開始的。

    從雲雪身後走出來的老頭兒形容枯槁，佝僂著身子雙手反剪了背在身後，說話時板著麵孔活該別人借了他的好米，還的是粗糠似的，很不耐煩。

    臘黃的老樹皮似的皮膚，瞪著一雙深凹在眼眶裏的混濁小眼，怎麽看都是嚴重營養不良的樣子。

    隻是雖然他這句話說得有些尖銳，麵容卻並不刻薄，不知怎麽的，程琳就覺得他這樣的性格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並不真的是冷漠的人。

    “老爺子，既然好人都已經做了，又何必要裝惡人，一點不像的！”程琳並沒有被嚇著，反倒笑嘻嘻的望過去。

    “誰要做好人了？誰是好人了？要不是亮小子半夜求上門來，我何需管你們的死活！知道花了老子多大的代價嗎，那可是祖傳的好藥，用一點就少一點的。早就說了你們是小題大作，果不其然吧，立馬就活蹦亂跳的了，白白浪費了我救命的好藥！”

    老人被程琳盯著看，像被人踩住了尾巴的貓，一下就炸毛了，隻差沒跳起來把手指點到程琳的臉上。

    雲雪驚詫得不行，昨天這老頭兒古怪是古怪了一點，絕不會這麽暴躁啊，她怕他一個控製不住會傷到程琳，忙上前把程琳護到了自己身後。

    “沒事沒事，老爺子跟我鬧著玩呢。”程琳拍了拍雲雪的肩，自己閃身露了出來，“老爺子這是被我說中了大實話老羞成怒了，您老就承認了吧，其實您根本就是好人！”

    程琳逗弄老人並不是純粹好玩。雖然說自己的身體為什麽會恢複得那麽快與老人的藥關係並不大，但好歹別人看到她跟雲雪兩個血人時沒有往外推，而是收治在家裏，這一份天大的恩情必須回報，但她知道如果好好的跟老人說，他不可能收她任何的報酬。

    “誰跟你鬧著玩，滾，滾，馬上滾出去！”聽了程琳的話，老人的情緒越發的激動。

    “好，好，咱們走，馬上就走，雲雪多給點錢，別讓人家覺得自己做了多大的好事似的！”程琳也沒打算在這裏呆多久，畢竟自己身後還不定有多少麻煩，千萬別把這樣一位老人給牽扯進來。

    雲雪這時候也反應過來，笑嗬嗬的應了，看來治人還得由程琳出馬，她可不在行。

    隻是沒等兩人出門，老頭家的房門就被人推開了，進來的是尚亮和妹妹，頭頂上還帶著霧水結成的露珠。

    “有人過來了嗎？”人剛一進門，他反手就把房門給栓上了，神色驚慌的問道。而妹妹尚霞則是上前緊緊拉著程琳的手，細細的打量她，似乎要從她身上看出傷了何處。

    尚亮這話問得沒頭沒腦的，看他的樣子又怪異，每個人都停下來直直的看著他。

    這時候尚亮自己也覺察到了他的問話很唐突，“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呢就有居委會的人到我家敲門。”

    “問昨天晚上有沒有什麽人來過，雖然他們沒有明說，怕就是尋的你們兩個！”

    程琳與雲雪齊齊對視，心中大感不妙。

    她們倆自打來到這騰衝縣城，與之接觸過的人很少，除了旅社老板、解玉坊謝老板，再算得上有特別接觸的就隻有啞巴兄妹，也就是麵前站著前來通風報信的尚亮和尚霞兄妹。

    昨天晚上才出的事，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找上他們的門，這麽說來，那些人對她們的行蹤是摸得門兒清了。

    不管騰衝的玉石原石儲備再如何豐富，程琳都已經在清醒過來的那一刻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離開這裏。

    誰知道還沒出門呢，就聽到這麽個消息。照這個架式來看，幸虧她們還沒有貿然行動，不然一出門估計就會被送人頭，直接投進人家布好的羅網裏了。

    “你們到底得罪的是什麽人？”老人麵露慍色，“沒人怎麽著你們吧。”回頭對尚亮兄妹說話就輕柔多了。

    “尚亮，老爺子，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就得罪了人。昨天收到玉石大王的請帖去和順參加了顧老爺子的交流會，回來的路上就被人撞了車，好在受的傷並不重，也不敢去醫院，正巧走到尚亮家附近，就進去躲了躲，不知道會牽連到你們，早知就不進去……”

    “說的是什麽話！你們當初幫了我妹妹，還救了我的命，這算什麽麻煩！”尚亮不等程琳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三爺爺，為什麽會出這種事？”

    “哼！被別人盯上了唄。”老人一臉嫌棄的看了看程琳，“你們這是拿了別人什麽好東西，惹得別人對你下殺手？”

    程琳選擇有保留的說真話，就是想聽聽這位本地老人的意見。玉石大王以及顧家在本地的風評她隻道聽途說了一些，根本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看來這個做法是正確的，現在聽老人這麽一說，多少暴露了一些東西，至少顧家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光明磊落。

    “那……一塊帝王綠算不算？不過已經當場就賣了，顧家不會把那麽點錢看在眼裏吧？而且當時都是現場轉帳，我們手裏也沒有現錢啊。”程琳繼續試探。

    她在賭，賭這老老小小的眼皮子不那麽膚淺。而且她也確實心存疑惑，想要找到真正的原因，必須抽絲剝繭般排除所有的困惑，剩下的就是真相了。

    “帝王綠！”老人猛的抽了口氣，像極了牙痛。他盯著程琳看了又看，有些說不出話來，“稀世罕見的玉石顧家自然會動心！不過他們放著買主不追追你們幹什麽？又再拿不出貨來。”

    程琳點了點頭，她自己也正是這麽想的。

    不為圖財，那就是繼承人身份？不是開玩笑的？

    “那再比如說顧老的繼承人之位呢？”

    這回沒等到回答，老人已經驚得瞪圓了眼，那一雙明明不大的眼睛突然放大了數倍似的死死的盯著程琳看。

    “就你！”

    老人半晌後冷冷丟下的這兩個字帶著濃濃的鄙視的味道，但程琳卻是聽得心裏一喜。值少對那個什麽莫名其妙的繼承人，麵前的這位三爺爺想必是知道內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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