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池站在二樓，將下半場的比賽看了個完整，她還從未關注過這樣的運動會，人群之中，歡呼喝彩的聲音仿佛令她產生一種置身於盛大晚會的錯覺。

    很快，視線裏便充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程清池仍然探著頭，試圖尋找蘇凜的身影，卻什麽也沒有找到。

    不知道為什麽，她也有那麽一點的小失望，不知道蘇凜帶著隊伍拿了冠軍，是什麽樣的高興姿態？

    程清池托腮撐在欄杆上，眼見著天色越來越暗，雲也越來越沉。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靠近，“看到了沒？”

    帶著略微粗重的喘息聲。

    嗯？

    她轉了過去，然後便看見了蘇凜。

    一場比賽打下來，自然是出了很多的汗，他好像洗了個澡，渾身都濕漉漉的。

    程清池卻沒來由地躲躲閃閃起來，手也無處安放地扣著身後的欄杆，“嗯，看到了。”

    他這才笑了笑，“比賽好看嗎？”

    他一直問一直問，好像想尋求一個答案，而且這個答案，非得是程清池親口告訴他才可以。

    “還行吧。”

    程清池的語氣沒有什麽波瀾。

    蘇凜看上去倒是有點失望，什麽叫還行吧？他撓了撓頭，“其實學校裏的籃球賽算不得什麽，下次有聯賽，我再帶你去看看，不會這麽沒意思。”

    “不不不，應該是帶你去KTK下一個賽季現場，那裏才是我的主場。”

    程清池不太懂籃球，也不太懂KTK，剛才那一場的水平，在她眼裏已經很厲害了，所以根本不會覺得沒意思，她隻是不怎麽會表達，吞吞吐吐地找了個借口，“好，那我回教室寫作業了。”

    “行，你去吧。”

    她下樓，蘇凜卻又叫住了她。

    “怎麽了？”

    她的手一頓，緊緊攥著扶手。

    很意外的，男生好像有幾分扭捏猶豫，和平時那副玩世不恭、大大咧咧的模樣反差很大，他吐了口氣，跟著她下了幾階樓梯，然後從背後拿出一個很小的娃娃——那娃娃長得很可愛，眼睛又大又亮，頭發是金黃色的，又卷又翹，甚至連睫毛都逼真，一根一根，分明纖長。

    “比賽拿到的獎品，給你了。”

    蘇凜將娃娃塞到她的手裏，反倒是先她一步下樓了。

    隻留程清池一個人在走道裏，頭腦淩亂。

    她鈍鈍地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把獎勵送給她了，還是一個非常精致可愛的娃娃，在市麵上買的話，應該也是要好幾百塊的。

    還從來沒有誰送過她什麽東西，即便有，也不會這麽貴，更何況，它的意義遠遠超過它的價格。

    是蘇凜拿了第一得到的東西。

    而且還是兩次。

    程清池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不討厭他的，一點都不，哪怕她總看上去對他不理不睬。

    而且她也發現了，蘇凜也不全然如她所認為的那樣，他打遊戲玩籃球，並沒有和別人一樣荒廢時間，反而樣樣都可以拿第一。

    好像聽男生們議論過，“蘇凜是個天才。”

    興許，他喊她小荷花，也是沒有惡意的。

    程清池將娃娃收到了書包的最裏麵，那裏有一個小暗層。

    如果第一次送巧克力是道歉，那麽第二次送娃娃又是什麽意思呢？

    她搖搖頭，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升入高三，便沒有那麽輕鬆了，壓力愈發沉重，老師的壓力，父母的壓力，成績，分數，排名，步步緊逼。

    班主任再三提醒，這是最關鍵的一年，你們寒窗苦讀無非就是為了那一場考試。

    程清池銘記在心。

    蘇凜好像卻不當一回事兒。

    他照樣上課睡覺，吃零食，打遊戲，課間不複習，照樣溜出去打籃球。

    當程清池將改好的作業放到他桌上，提醒他要好好訂正的時候，他的目光隻落在手機上，低頭，連看都沒看一眼。

    女生有點生氣，這都什麽時候了？就算他遊戲打得很好，也要分輕重不是？拿了冠軍又怎麽樣，會給高考加分嗎？

    “蘇凜，你能不能不要玩了，先把卷子訂正一下。”

    她知道別人的選擇其實和自己也無關，可就是忍不住，程清池心中安慰，興許是管他都管了一年多了，習慣成自然。

    蘇凜卻敷衍應和，“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放著，等我贏了這一盤。”

    程清池終於沒辦法再忍耐，“你知不知道馬上就要高考了，我還得分出時間來給你改卷子，想方設法幫你提高成績以至於別讓你的分數那麽難看，可你呢，你覺得你對自己負責嗎？對我的時間負責嗎？”

    男生終於將頭抬了起來，“小荷花，你別鬧，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的。”

    “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己的學習就好了。”

    他蹙眉，語氣有些嚴肅，表情也很認真。

    嗬。

    管好她自己就行了，是嗎？

    空氣仿佛在那一瞬間靜止，蘇凜抿抿唇，似乎也察覺到不應該這麽說，可是，已經晚了。

    女生看著她，怔怔地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

    她忽然覺得這句話分外可笑。

    不是人人都和她一樣，嗯，是的，不是誰都和她一樣死死盯著分數，也不像她這樣認真到愚蠢，所以她千方百計地想讓他的成績提高一點，又得到了什麽回應呢？

    不過都是無用功罷了。

    程清池轉了過去，沒再說話。

    “KILLER，你掛機？”

    隊友見他在原地遲遲沒有反應，有些著急。

    蘇凜抿了抿唇，剛打算發出去四個字——“我有點事。”

    可到底還是繼續摩挲著屏幕，改成了一句，“沒有，繼續吧。”

    他的心情變得很難以言喻。

    書包裏，緊緊躺著一份G．U俱樂部的麵試合同，時間，一個月以後。

    他比他們都要更早決定自己的一生，隻是，程清池不知道而已。

    大概有三天的時間，他們兩個人沒有再說過話。

    不，準確的是，蘇凜似乎並沒有感受女孩子在生他的氣，就像從前他總是招惹她，氣得她也同樣好幾天不和他說話一樣。

    這次卻沒有那種感覺了，程清池待他和普通同學並無區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