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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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自己的手都麻了,口幹舌燥,對岸的女人就是木訥訥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她穿著他曾經給買她的白裙子,頭發披著,有細微的風吹過來,群擺和頭發都輕輕起伏,眉眼淡淡無光,真像是在古墓裏呆久了的小龍女。

    麵對葉兒的無動於衷,江昭急得爆脾氣也竄了上來,一看前麵的一條河,過不去,也不該叫她過來,好吧,他過去。

    可是他剛到河邊準備遊過去的時候,對麵的女人說話了,說話的時候,一臉痛苦,“我不愛你,我又不愛你,你不要過來了,不要過來了。”

    人還沒下河,就好象被淹死了一樣,說過無數次了,他跟自己說過無數次了,反正她不愛他。

    反正他又不計較,不愛也沒關係,反正她隻能跟他在一起就是了。他不介意那些狗屁的情啊愛啊的東西,又不能當飯吃。“沒關係,你安心的當江太太就是了,又沒有關係,你不要這樣覺得很痛苦一樣,我又沒有要求你一定要愛我,我又不介意。”

    “不要過來了,讓我自在點吧,讓我解脫去吧……”

    河麵沒有任何聲音,她的聲音虛軟無力的從對麵傳過來,傳過來的時候像是從踩著水波遞過來的一樣,他甚至聽不清她話裏的起伏,一點起伏也沒有,平鋪直敘,隻有她的輕輕蹙起的眉頭在告訴他,她實在是痛苦,那種痛苦延著的眼睛,慢慢流向她的眉稍,後來一點點的流得她全身都是,那種悲傷和痛苦像是突然間從地獄過來,變成血紅色,流得她全身都是。

    他就眼睜睜看著她的白裙子被痛苦染成鮮豔的紅,手臂上,臉上,到處都是。

    他跳進河裏,朝她遊去,他想,就算他跟她一起互相折磨,就算她痛苦得掙紮得全身是血,他也不會放手的,染紅了沒關係,這裏有河,他給她洗幹淨。

    河裏突然像是長出了許多茅迷的水草,水草在水裏搖動著腰肢,伸出纖手,試圖抓住他的腿腳,他這時候隻管使蠻力往對岸遊去,纏上他腳踝的水草,他次次都用力蹬腿扯斷,眼睛露在水麵上,看著一身血紅的女人慢慢的轉身,毫不留戀的轉身。

    腿上的水草越來越多,他再也蹬不動了,眼前的事物變成了魚蝦,黑色的水草,翻身仰頭有些陽光刺破水麵,看著水麵上的太陽,分成了好多個,碎碎的。

    清清的河水,從岸邊開始慢慢變成了紅色,呼吸隨著嘴裏大個大個的水泡吐出去,人往下沉去……

    突然感覺河裏又有東西掉下來,震得他身邊的水壓都有了變化,赫然睜開雙眼,岸邊落下來的人兒,血紅血紅的,浸在水裏,裙子慢慢變成了白色,臉上手上皮膚上的紅色也慢慢退去,隻是她眼神空洞,望著她,像是解脫一般的望著他的方向,比他還要沉得快。

    水裏的白裙子鼓起來,像飄在天空中的雲。

    “雲葉。”他喊她,嘴裏全是泡吐出來,沒有聲音,隻有一個個的泡子出來又消失,想用力的遊過去,彎腰去用力斯扯腿上的水草,他想,她怕是要死了,他想,他怕是也要死了,如果真是這樣,抱在一起死也挺好的。

    沒有想過原本想死在一起的衝動也會讓人如此有力量,他伸展四腳遊過去的時候,水草像是為他開了路一般的通暢。

    隻是抱住自己女人的時候,他又起了貪心,死了有什麽好,死了就沒感覺了,一起活著才好,隻是體力透支,托著根本沒有力氣的女人,他有些吃力,快到水麵的時候,他再也遊不動了,他想,讓她出去水麵上換口氣吧,托著她舉上去,自己卻在往下落。

    突然他看見她像魚兒一樣,躍出水麵遊了起來,遊得離他越來越遠……

    他想,她定是解脫了,有人說,看不到魚的眼淚,是因為魚生活在水裏,她離開了,連頭也不回,一定是看不到他的……

    就算她回頭,也一定看不到,因為他在水裏……

    南方家園是複式小高層,周麗住在這邊,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洗漱化妝,床上還睡著一個男人,正是袁世昌,袁世昌邊穿衣服邊問,“這麽早,要去哪裏逛街買東西?”

    周麗伸著白嫩嫩的手在臉上拍著柔膚水,“不是,誰天天逛啊?我今天要去醫院看一下葉兒。”後半句語氣稍顯冷硬。

    袁世昌將拿在手上的領帶一扔,大聲道,“我不是說了嗎?不準去!”

    周麗麵對袁世昌的凶暴,根本不當回事,擠了些乳液在手背上,然後一點點的往臉上抹,邊抹邊用指腹輕輕的拍壓,白了鏡子裏照出來的男人一眼,“要你管我?我的事你別管。今天我無論如何都要去醫院。葉兒出事的時候,江昭就已經打電話通知我了,你不準我去。這幾天我越想越不對,江昭過後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我,我打電話給雲宏偉要跟司傑說話,司傑也不理我,這世上哪有你這樣的人,葉兒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這時候不該去看她嗎?”

    周麗吸了吸鼻子,又扯了張紙巾,閉上眼睛,用紙巾壓了壓,濕了一小塊。

    “哭?我說過什麽?你跟了我就把跟雲家那些討厭的人全斷了,你答應了現在又來後悔!”

    周麗扔了手中的紙,抬起下巴,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開始塗粉底,“嗯,我後悔了,我要去看葉兒,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袁世昌對於周麗這種時時變卦的性子已經習慣了,反正也硬碰不得,轉身將扔在床上的領帶拿起來係好,“你去看,你去看好了,順便看看她有沒有全身插滿管子,你最好幫她一把,讓她見閻王去好了!她見了閻王才好,這樣你就很容易拿到司傑的撫養權了,我倒不信江昭還要管一個死人的弟弟和爸爸,雲宏偉隻有繼續去坐牢。”

    話才剛剛說完,“當”的一聲,周麗將手中的粉底液瓶子用力的砸在袁世昌的後腦上,袁世昌吃痛轉身,看見周麗已經站起來轉身對著他,一臉怒容的死瞪住他,“袁世昌!我說過幾次了,不準你說葉兒,你居然心起得這麽壞!”

    “周麗,你別不知好歹,你吃的用的都是我袁世昌的!”

    “嗯,好在這房子是我的名字,你現在就給我滾!”

    袁世昌一見周麗動了真格,握了握拳,不再動氣,“好了,我錯了,不該說你女兒。你要去看她就去吧,這下總行了吧。早點回家就是了。”

    周麗轉身坐下繼續收拾妝容,袁世昌伸手一摸後腦,居然起了一大個包,這死女人下手可真重!

    江昭覺得自己重新被水草綁上了,動彈不得,一直望著頭頂有太陽的地方,光線一點也不刺眼了,一片安寧詳和,嘴裏的泡子從一串串的從大泡子到現在自己也看不太清的小泡子,他隻知道胸腔動起來都困難了。

    周麗進了病房,看著江昭蒙頭睡覺,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值得回避的,想問問葉兒的情況,便拉開江昭的被子,一拉開,看他滿臉上汗,眼角還有水漬在往外流,臉憋得有些白,嚇了一大跳。

    趕緊將其推了好幾下,“江昭,江昭,你是不是生病了?”

    旁邊是女兒的床,沒有袁世昌所說的全身是管子,隻是打著液袋,女婿睡在陪床上,臉色慘白的像是病得很重,心裏被揪了一把。

    江昭被推醒後,坐了起來,眼睛看到周麗的方向,眼神卻像是打穿周麗望向更遠的地方。

    突然想起那個夢鏡,被子一掀,“雲葉呢?”

    周麗莫名其妙,“在病床上啊。”

    江昭停下準備穿鞋的動作,看著病床上躺著一動不動的人,一摸臉全是濕汗,睜著的眼睛還有些微紅,想著那個夢境,身軀突然一震,腳還沒完全蹬進鞋裏,便兩步跨到朵邊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孔,呼吸均勻,像是還在做夢。

    鬆了口氣。

    眼前晃過的還是她哀傷痛楚的神情,還是那些虛軟無力的話語,她說不要他。

    腦子裏還是那件變得血紅血紅的絲裙,他看著她倒下去,她說她想解脫。

    又重重的開始呼吸,大口喘著氣,明明隻是夢境,卻心痛得難以承受,他聽過一些事情,得了重症的病人不想再接受治療,因為再也承受不了治療所帶來的痛苦。

    那些人無時不刻的想要得到解脫,想要上天堂,那裏自由自在,沒有藥物,沒有器械。

    這個夢是葉兒給他的嗎?

    可是醫生說她沒事,隻是暫時昏迷,醫生說她一切情況都好。

    到現在為止,並沒有做過大的治療,頭裏的淤血醫生也說不一定非要手術,可以物理治療。

    他並沒有讓她受很多苦,他也不忍心她受苦,她的解脫是什麽意思?

    伸手摸了摸她床頭的液袋,又滿了,一定是半夜護工讓護士來換過的,順著管子摸下來,摸到滾輪調節處,把滴速調慢了些,他想,少給她些痛苦。

    除了這些,他也不知道怎麽來減輕她的痛苦。

    她也許真的如外公說的,有意識,她需要休息,手背上的針孔已經不知道往哪裏紮了,她一定是感覺得到的。

    “江昭,別哭了,葉兒會沒事的。”周麗從一開始有些生氣江昭沒有叫過她,後來發現他的目光一直都在跟葉兒相關的事物上。也不知道神遊到了哪裏,隻是一個勁的流眼淚,聲音也沒有。

    江昭被周麗喊得一怔,回神過來的時候,看著周麗很是模糊,伸手一摸臉,也不知道是汗,還是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