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佩佩沒有給到她答案。

    答案彼此或許都心知肚明。

    其實向晚曾經怨恨過她。那個時候爸爸身體不好，她就已經不是經常回來了。奶奶會去幫人家做點手工活貼補家用，她年紀小，沒有地方敢用她，她就承擔起了家裏家務以及幫襯爸爸的工作。

    因為媽媽經常不回來，鄰居周阿姨經常會給他們送點吃的，也會心疼地看著向晚、這個卻還不足自己肩膀高的人兒忙裏忙外。

    她常常念叨：怎麽會這麽狠呢？怎麽就不管了呢？畢竟是自己的女兒……

    相比較周阿姨的反應，向晚冷靜多了。

    她是怨她的，但是那些委屈、辛苦、想念都被她壓在心底。她知道，她不能去動那些心思，那樣會讓她怯弱。可是奶奶年紀大了，爸爸身體不好，她是唯一的希望！

    付佩佩先走的，桌上留下兩張一百的人民幣。

    向晚一個人坐在那坐了好久，最後終於是抹了一把臉，離開。

    童小童還是耷拉著腦袋，萎靡不振的樣子。

    秦淼從外麵進來：“小童，小厲總讓你去他辦公室。”

    以往的話，童小童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是欣喜若狂屁顛屁顛就過去了，但今天…她一副便秘的痛苦神色：“啊？”

    秦淼捂嘴笑：“沒事啦，小厲總又不會吃了你！快去快去！”

    叩叩…

    “請進！”

    童小童硬著頭皮慢慢推開了門。

    “小厲總，您找我…”

    厲清淵抬頭看她，微笑地點點頭：“嗯，坐吧！”

    童小童雙腿都開始打顫，聲音發虛：“小厲總，您找我…什麽事啊？”

    “最近工作怎麽樣？還順手嗎？”

    童小童心口一涼。

    不是吧？

    一般以往以這種話開場的不是要給她加薪就是炒她魷魚。

    但是加薪才沒多久，再給她加薪是不可能的？那麽…就是要她走人？！

    不就是告了個白麽？至於嗎？那麽多人喜歡他？為什麽偏偏找她談話呀！

    童小童都快哭了：“小厲總，我很喜歡我現在這份工作，我願意為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跟同事相處地也十分愉快，我現在還在實習，您要是辭退我我怎麽畢業啊？我怎麽見含辛茹苦教導我的導師啊，我……”

    “停！”

    厲清淵受不了地打斷她：“你聽誰說我要辭退你了？”

    啊？

    童小童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您把我叫過來…不是要勸退我啊？”

    厲清淵苦笑不得地扶額：“是不是以後每一個進我辦公室的都得冒著被辭退的危險啊？”

    童小童咽了咽口水：“嘿嘿！不是辭退就好！那您找我是？”

    “昨晚上…”

    童小童一聽暗驚，連忙搶過話，也不顧上下尊卑了：“昨晚上是我的不對！我就是喝多了！我在胡言亂語！我對您是滔滔不絕地敬仰之情，絕沒有半點逾越和妄想！”

    認起錯來倒是挺機靈。

    厲清淵失笑，他剛還在斟酌要怎麽開口，才不會傷害到一個女孩子。既然這樣，那他倒是省了這份心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怕你們胡思亂想。其實你們還年輕，現在應該以工作為重，提升自己才是目前階段最為重要的。”

    童小童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嗯嗯！謝謝小厲總！”

    厲清淵擺擺手：“好了，先回去工作吧！”

    “嗯！”

    起身到一半，童小童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來都來了，何不八卦一下。

    注意到她又坐了下來，厲清淵不明所以地望她：“怎麽了？”

    童小童舔唇：“小厲總，您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其實她估計自己也得不到什麽答案，畢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CTO、公司的董事，情感問題沒必要透露給她。她能這麽問，也就是吃準了厲清淵溫和的脾性。

    “有。”

    童小童暗驚：“啊？”

    厲清淵哭笑不得：“不行嗎？”

    “不是不是！行行！我就是…”

    一下子…難以接受！

    童小童花了三十秒接受了這個‘不幸’地消息，然後眼巴巴地盯著他：“那我能不能知道她……”

    厲清淵抬了抬下巴，示意門口的方向：“快回去工作吧！”

    好吧…

    真的是很傷心啊！

    原本以為是個黃金單身漢呢？現在雖然也是個黃金單身漢，但是人家心有所屬了！

    進來的時候畏首畏尾，出去的時候耷拉著腦袋，這一天實在過的波浪起伏的。

    出去沒多久，撞見回來的向晚。

    她的臉色不好，不知道在想什麽，她都站到她身邊了，她也沒看到她。

    “向晚？”

    童小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嗯。”

    回過神的向晚朝她勾唇。

    “你去哪了？才回來？”

    “出去了一趟，有點事。”向晚看了眼她背後的門：“進去幹嘛了？”

    “還不是我醉酒的事麽？小厲總估計是怕我多想，特意找我談話來著，真是個暖男！不過…”她想到某一處，深深地歎了口氣：“不過，小厲總有喜歡的人了！你說我怎麽跟失戀了一樣。”

    向晚抿唇，沒說話。

    童小童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往辦公室走：“我在想啊，這個女孩子會長什麽樣？會不會是大長腿，一頭烏黑的長發，喜歡穿薄紗長裙，穿帆布鞋，有一雙靈動的雙眼，一張巴掌大的臉蛋…”

    這是她心目中女神的樣子！

    像小厲總這樣身份顯赫身價非凡的IT男，是不是應該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啊？

    答案是，她並不知道。

    向晚顯然心情不太好，她說了很多，她都沒有搭上話。

    “向晚，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你臉色很差唉！”童小童十分關切地問。

    聽她這麽說著的時候，向晚才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可能是在外麵走太久了，臉上冰涼一片，連點溫度都沒有。

    “哦，沒事，剛在外麵走，溫度有點低。”

    “沒事就好。”

    ……

    明明這個冬天已經結束了，可外麵吹進窗戶的晚風還是那麽冷。

    向晚留下來加班，一個合作案在推進當中，這是正式交給她手上的第一個case。她這個人一旦工作起來，就很容易廢寢忘食。

    也有可能是內心孤獨，隻有用忙碌來填滿。

    她起身想去把窗戶關上，俯身觸目過去，華燈初上的曼城，像是被零散又或是緊簇的星火點綴的蒼穹，美到窒息。

    很美、也很冷。

    萬家燈火，卻沒一處是為她而亮。

    胃突然就有些疼，她蹙眉用力按住，試圖緩解一下疼痛。

    眼角有些脹。

    可能是風太大了，吹的眼睛痛。

    眼淚突然就掉下來，毫無征兆的。

    她用手捂住嘴巴，生怕溢出絲絲的哽咽。這間辦公室隻剩下她一個了，門也關著，她從不在公眾場合泄露情緒，可是現在……

    心口越來越痛，痛到她無法克製！

    厲堇年今天一天沒在，但因為落了一些東西在辦公室，正巧經過新銳，便下車上樓來取。

    這個點，除了程序猿，大多數都已經下班了。

    他是抱著一絲絲的僥幸去找她的。

    沒想到她會在。

    那間辦公室亮著燈，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顯得格外的突兀。

    好像不止一次，看到她收起了鋒利的爪牙，露出了真實的自己。

    微小、柔弱。

    百葉窗簾沒有完全拉上，透著一扇透明的玻璃看到她。

    直挺著背，瘦弱的背影在微微的顫動、抽泣。

    沒來由地、心口似被針紮了一下。

    晚風進來，吹亂了她的發，隱隱的啜泣聲一下一下敲在他的胸膛。不重，卻愈發讓人難以忍受！

    她的身世，他隻做了簡短的調查。

    知道她現在無依無靠一個人，知道她受陸家的恩惠長大，知道在失去所有親人之後，再遭受到初戀男友的背叛是一種多致命地打擊！

    但是，在外人麵前，她還是一副特立獨行、獨善其身的模樣，不會自怨自艾、會微笑、會積極向上。

    她顛覆了他對女人從一而終的看法，他想得到她，偏偏她全身裹滿了刺。

    她的眼神裏都是堅定，同樣，也有驕傲。

    所以在這個時候，她一定不希望自己怯弱的一麵被人看到。

    念此，厲堇年默默轉身，腳步異常沉重。

    當初他使用那個讓她逼視唾棄的手段，迫使兩個人分開，現如今想想，並不見得是幫了她。

    一個人心中最後一根稻草被人搶走，那種絕望，普通人是無法感受得到的。

    不知過了多久。

    向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擦了擦淚，關上窗。

    淩亂的發絲被淚水沾濕了黏在臉上，很狼狽。

    她去洗手間洗了把臉，鏡子裏的自己杏眼微腫，眼白發紅，鼻頭也是紅紅的。

    果然，淚水是發泄的一種途徑。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扯扯唇角，努力綻放出一朵大大的笑容。

    這樣看起來，好看多了。

    的確是餓了。

    出去的時候，向晚給自己泡了碗杯麵，雖然不是很健康，但卻比叫外賣省時省力多了。

    但是等她端著杯麵回辦公室的時候，她的桌子上不知什麽時候放了一份外賣。

    袋子上，是米其林餐廳的logo。（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