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家的飯桌上，其樂融融。

    厲家的兩個孫女都是很會討人歡心的小一輩，會撒嬌嘴又甜，哄的一家之主厲寬仁大笑連連！

    厲建民厲建華談論著時下的政治和經濟，顧鬱芬和付佩佩參與著聆聽厲嘉琪激情洋溢地講述在國外這段時間發生的有趣的事，而厲堇年和厲清淵全程沒怎麽說話。

    厲堇年給向晚打了兩個電話都沒被接通，一頓飯吃的他有些煩悶。

    “對了清淵，上次你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子怎麽說了？不是讓你有空再帶回來看看的嘛？怎麽後麵也聽不到有人提了？”

    厲寬仁喜笑顏開地從兩位孫女的風趣談笑中抬眸，今天這兩個孫子安靜的很，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此話一出，厲建民一家幾乎瞬間全部停住了手裏的動作或是正在說的話。

    厲堇年幽幽地看了眼對麵坐著的厲清淵，深寒的眸底，沒有情緒，又像蟄伏著期待一場動人心魄的演出。

    而付佩佩原本談笑的表情幾乎凝滯，她唇口微張，黝黑微顫的眸子盯著厲清淵，死死地盯住。

    全家的視線，幾乎都在自己身上。

    厲清淵頓了一下，淡淡勾起嘴角：“被人捷足先登了。”

    厲堇年冷笑一聲，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而付佩佩如獲大赦般把原本已到喉口的心髒，緩緩安放了下去。

    厲寬仁錯愕：“這…捷足先登？”

    老爺子似乎對這個成語用在這裏感到費解，這上次都已經帶回來過了，那要是後來又跟了其他人，時下年輕人的話叫做劈腿，如果是自己主動放棄的，那就是分手，這捷足先登究竟是幾個意思？

    厲建民和顧鬱芬相視一眼，垂下眸子，沒說話。

    其實也是尷尬的，這捷足先登的不就是自己的兒子嘛！

    可聽厲清淵這個語氣，似乎很不滿，如果真的是帶回來哄老爺子開心假扮的話，也不至於現在看起來好像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難不成……

    兩個人同時看了眼自己的兒子，他倒是優哉遊哉又是品酒又是品菜的，剛剛也沒見他吃這麽投入！

    厲建華聽著擰眉，咳了一聲清嗓子：“年輕人做事情，要分得清輕重，你也不小了，別老當成兒戲，既然這個沒希望的話，那就讓你大伯母或者是你媽幫你張望看看，早點定下來！”

    付佩佩一聽，趕緊迎合：“是啊，我這邊有幾個閨蜜的女兒，我見過本人，各個不僅長得漂亮還都是高材生，這以後生活在一起也有共同話題聊……”

    “那大哥呢？哥還大我兩歲，大伯母是不是也很著急？”

    厲清淵是笑著說的，旁人看上去一點異樣都沒有，笑容清冽，熟絡的閑話家常而已。

    但是這一家明顯不是這麽想的，尤其是顧鬱芬。她現在大概也清楚了，兩個兄弟明裏暗裏的似乎也出現了矛盾，可能原因就是向晚。

    因為以往的時候，厲清淵不管在哪裏，對他這個大哥都是尊敬的，甚至是崇拜，而不像今天這樣，有種故意挑撥揶揄之嫌。

    而且，兩兄弟跟向晚都在一起共事過，向晚要是跟自己的兒子在一起，按照向晚可以給厲清淵假扮女友熟知的程度，他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這個清淵也對向晚動了心？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顧鬱芬臉色都白了白，這可是最要不得的、最傷兄弟感情的！

    眾人的視線還都落在她身上，顧鬱芬尷尬地笑了笑：“急啊，可這家夥倒是不急！”

    心裏卻是想著這個飯局要結束了，再繼續下去，都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了！

    付佩佩並不知道向晚跟了厲堇年，她還在為厲清淵和向晚兩個人徹底結束而感到開心，於是也就迎著顧鬱芬的話笑道：“現在的孩子真的都是這樣的，可以先找一些合適的，處著談談，合適了再說！這男孩子不像女孩子，年紀稍微大一點再成家也是好事，更成熟一點！”

    顧鬱芬聽後應聲點點頭：“嗯，他自己也會看著辦的！”

    厲堇年抽過餐巾，拭了下手指：“我現在有一個交往的女孩子，正往結婚的方向打算，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她了！”

    ……

    回去的路上，顧鬱芬氣還沒消，都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一直在安慰顧教授那顆氣的七上八下的心髒！

    “媽，你別生氣了！你看你學生都沒給你氣出皺紋來，我哥一氣，你就長了好幾條皺紋了！”

    厲堇年一聽，樂了：“厲嘉琪你會安慰人嗎？”

    厲嘉琪咦了一聲：“我這是在幹嘛啊？還不是幫你收拾你的爛攤子！”

    厲建民歎了一聲：“你跟清淵是怎麽回事？怎麽一晚上見你們之間都是劍拔弩張的，有矛盾了？”

    “估計現在對我有點意見。”他淡淡的，一點沒在意。

    顧鬱芬瞪著他：“清淵上次帶向晚回來，應該不是隨隨便便就挑了個人吧？他是不是也對向晚有意思？”

    厲堇年輕笑：“這個您剛剛應該留在老宅問厲清淵的。”

    “我說你…”

    “媽、媽、媽媽！別氣！別激動！您跟我哥置什麽氣？別氣壞了自己哈！”

    顧鬱芬順著心髒的位置，重重歎口氣：“我就說我這兩天總是心神不寧的，總覺得有些不好的事隱隱發生，你說你剛剛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那麽說，我看到、看到清淵的臉色都變了！”

    “媽，不管以前怎麽樣，現在是我跟向晚在一起，厲清淵最多隻是單相思，他對我有成見那也是暫時的，等他過了這個坎，就沒事了！”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厲建民皺眉：“你跟厲清淵因為一個女孩鬧翻了？你老實說你後來同意離開新銳去錦華，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有關係？”

    厲堇年麵色未改：“那都是後來的事了。”

    車廂內一家人表情都很凝重，除了厲堇年。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歎一聲幽幽道：“向晚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厲清淵表達過半點意思，這件事沒有誰做錯了，而且，凡事講究一個先來後到是不是，沒什麽好紅眼的！”

    說到後麵，他的臉色也陰鬱下來。

    要是說有意見，他也還有意見呢！

    腦海中飄過吃飯之前在花園裏麵厲清淵說的話，她現在在跟男同事一起…所以不跟他來吃飯的原因之一，她還跟其他男人有約了？

    後麵顧教授他們說的話，他幾乎沒怎麽聽進去，滿腦子都是她陪在其他男人身邊巧笑倩兮的畫麵。

    送他們回家後，他一個人又開車出來。

    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一條信息，他剛剛開車沒有聽到。

    來自向晚：

    給我打電話？手機靜音，沒聽到。有事嗎？

    他捏著手機，眸底覆蓋了一層淡漠，沒回，隨手丟到了一旁的副駕駛。

    原本駛向她那間公寓的車，也在前麵非調轉車道硬生生換了個方向，朝著自己的住處開去。

    發個信息，連電話都不會打？

    深邃的五官淹沒在這涼涼的夜色裏，冰冷地仿佛又進入了冬季。

    ——

    又是一個周末。

    向晚早上關了鬧鍾，醒了晚了點。

    沒想到會接到顧教授的電話，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瞬間，向晚整個人都有點懵。

    她有想過這個畫麵，想過，她以現在這樣一個身份，站在顧教授的麵前。

    但是每次純粹的想想的時候，後麵她都沒敢繼續想下去。

    向晚有些緊張，但還是接起來：“顧教授……”

    顧鬱芬聲音和藹，帶點教授身上特有的威嚴：“向晚，是我，有時間嗎？出來聊聊？”

    她當然要去，會在今天這個時間打給她，應該就是料定了她現在很空的。

    兩個人約在江邊的一家露天餐廳，柵欄外就是一江春水。

    江風拂過，清爽舒適。

    吃飯的人不多，喝咖啡的倒不少。

    遠遠地，一個穿著簡素卻不失高貴的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朝她這裏走過來。

    “顧教授。”

    向晚一早到了，見到顧鬱芬準時來了之後站起身，禮貌問候。

    顧鬱芬笑容大方：“快坐快坐！”

    “這家店我想來很久了，一直沒時間，夢婕正好回來了陪她爸，我就吃空出來轉轉。”

    她笑容滿麵，隨手將桌上的餐具擺擺好放正：“今天是休息啊，沒有其他事要忙吧？”

    向晚搖頭：“沒。”

    手心出了一層細汗，她伸平，在褲腿上抹幹。

    服務員過來，遞給他們兩份菜單，然後又給倒了兩杯紅茶。

    “你跟堇年的事，他說了。一直想讓他帶你回家吃個飯的，他一直說忙。所以我這不就隻能自己來找你了。”

    顧教授人很和善，此刻沒有半點上課時的威嚴，平易近人。

    向晚咬唇：“顧教授，不好意思，我……”

    “沒事，其實我一直挺希望他早點定下來的，也一直想給他介紹安排女孩子。但他太不讓人省心了，嗯…我是指就戀愛婚姻這方麵！”

    她平淡又和藹地講述，就像普通的拉家常，麵對向晚，也沒有當做是自己曾經的學生來看。

    “向晚，我一開始以為你和陸之深能走到最後的，沒想到居然發生那樣的事，你是個好女孩，本著我們曾經的緣分，我也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她深深地望著她：“但是厲堇年，他是我兒子，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你們怎麽相互了解熟悉的、怎麽確定關係的，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現在他和他二叔家的兒子，也就是厲清淵，現在因為你，而鬧的很不愉快！”

    向晚凝眸，清亮出奇，卻難掩淡漠。

    她很緊張、很尊重對麵這位師長，同樣的，她也慢慢清楚，她來的目的。

    “顧教授，我明白您的意思，造成這樣的局麵，我肯定是脫不了幹係。”

    “不，向晚。”顧鬱芬打斷她：“這件事你沒有錯，真要追究對錯的話，應該是我，我當初如果沒有讓你跟陸之深去我家，你跟厲堇年就不會見到麵，也就不會有後來……”

    “所以，顧教授你今天找我來，是想讓我離開厲堇年，還是想讓我離開新銳？”

    顧鬱芬搖頭：“我都沒有這兩個意思，我今天來，其實也就是想向你求證，你對他們兄弟二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麵對這位亦師亦友地長輩，向晚哽住了。

    對厲清淵，她感到抱歉。對厲堇年，她…沒有寄予任何希望和情感，因為她比誰都清楚，他們沒有以後，分開，是必然的。

    她垂眸。

    伸手端起杯子，想喝一口茶水。

    顧鬱芬握住她的：“向晚，我不想你成為他們兄弟兩個之間的隔閡，所以你隻要告訴我，你愛的人，是厲堇年，不是厲清淵對嗎？”

    向晚是罪惡的，從她選擇了厲堇年開始，她就已經背離了自己的初心。

    她點頭：“嗯。”

    顧鬱芬舒心地一笑：“那就好，你選擇跟他在一起，肯定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希望他以前那些犯渾的事不會影響到你們兩個以後的感情！”

    其實，單從她個人的立場出發，她還是覺得向晚跟厲清淵比較相配。

    自己那個兒子，清清白白地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是管不了他的！

    這當然是她現在的想法，她也沒想過以後有一天，在自己眼中這麽一個不上道胡亂來的兒子，會狠狠地栽在向晚這個女孩子手上！

    ——

    “什麽情況？你在我這兒待了兩天了還不回去？咦，我好像是聽說你最近正正經經地談了個女人，有這回事吧？”

    沈離時上次仲厲誠謝鉉他們來曼城聚的時候，他沒去。

    後來有一次去淩市與他們碰麵的時候，謝鉉那小子眉飛色舞地將當時的場景給他描述了一遍，畫麵之血脈噴張讓人身臨其境！

    他還在想著厲堇年什麽時候好這口了，一直想見見那個了不起的女人的，這不一直沒機會！

    厲堇年喝著酒，眸子沉沉的，提不起興致來。

    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隻因為那個女人從前天晚上到現在沒給自己打過一個電話，那個短信之後，也沒有了其他的訊息。

    “嘿！跟你說話呢！”

    沈離時砸過去一個抱枕。

    結果可憐的抱枕，在砸到厲堇年那堅硬如鐵的身軀的時候，滾掉落了地上，孤零零地躺著。

    厲堇年喝掉了杯子裏最後一口酒，重重地放在桌上。

    “走了。”

    他赫然起身。

    幹脆利落。

    “喂！”

    沈離時在後麵喊。

    但那人置若罔聞。

    “嘭！”

    回應他的是一陣巨大的關門聲。

    公寓樓下的樹蔭下，停了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因為牌子不一般，這附近很少有豪車停泊，向晚就多看了一眼，果然是厲堇年的車。

    她走過去‘叩叩’敲了兩聲車窗。

    裏麵的人沒有反應。

    她又朝裏麵揮揮手。

    還是沒有反應。

    向晚：“……”

    她愣了一下，轉身就走了。

    隻是走了還沒兩步，手腕就被一隻溫厚有力的大手掌擒住——

    “這麽沒有耐心？”

    一雙銳利如鷹隼的雙眸，泛著幽幽的光。

    向晚轉過身，側過腦袋盯著他：“你在生氣？”

    厲堇年譏誚的嘴角微勾：“不然我是很開心？”

    “你為什麽生氣？”

    “你說為什麽？”

    唉。

    能不能好好說話。

    她要是知道為什麽，她還會問他嗎？

    向晚手上拎著剛路過超市買的一些蔬菜水果之類的，很重，都是實心的東西，細嫩的手指上都被勒出了一道道痕跡來。

    她不想在這跟他牽扯，下巴抬了抬：“上去說嗎？”

    厲堇年冷眼瞥過她，徑直越過向晚然後走到前麵去，途中不忘拎走那袋沉甸甸的購物袋！

    他身上還有淡淡的酒味，充斥在鼻尖。

    向晚邊開門邊順口問了句。

    “你喝酒了？”

    厲堇年淡淡‘唔’了一聲。

    大白天的喝酒，真是閑情逸致。

    開門進了屋，購物袋被隨意地放在了桌上。

    “現在可以說說你為什麽生氣了吧？”

    厲堇年眸色清冽。

    “你那天跟誰去吃飯了？”

    “哪天？”

    “我讓你跟我去老宅吃飯的那天。”

    向晚跟著他的提示，想到那天下班後她跟小童和陽光一起栽公司樓下一起吃麵的事了。

    “你是說吃麵？”

    厲堇年漆黑如墨的眸子閃過一絲不耐：“我不知道你們吃的是什麽！”

    “你那個時候在新銳附近？”

    厲堇年沒好氣地瞪住她：“現在的問題是你們吃過什麽、我那個時候在哪裏嗎？現在的問題是，你那天跟誰一起吃飯的，為什麽要一起吃飯？！”

    向晚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個醋吃的有點莫名其妙！”

    厲堇年的臉色很難看，向晚及時收住，斂呃笑意。

    “那天是跟童小童還有一個研發部新來的實習生，他叫楊光，也是我們學校的。因為曾經我借過他一百多塊錢，還給他的時候他不收，我就請他吃碗麵。至於童小童，我是順便叫上她的。這樣……清楚嗎？”

    厲堇年全身繃著。

    “你為什麽會跟他借一百多塊錢？”

    向晚歎口氣。

    “有一次在超市買東西，忘記帶錢包和手機，正好遇到一個我們學校的學弟，他幫我墊付了，他說他認識我。因為沒有留聯係方式，所以錢一直沒還給他！”

    她一五一十，全數交代清楚，前後連貫，沒有一點語病。

    厲堇年這才慢慢緩和了臉色。

    他動了動嘴角，薄唇輕啟。

    “我餓了。”

    向晚：“……”

    他這是在為他的無理取鬧，找台階下嗎？

    不過幸好她買了掛麵和素菜回來，不然的話，還真沒得吃。

    他吃了滿滿一大碗。

    向晚回來的時候走了一段路，天氣太熱，衣服都半濕了，又給他做了麵，布料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趁這會先去衛生間洗了個澡。

    誰料中途洗到一半的時候，衛生間的門被打開。

    一陣涼風進來，她忍不住顫了一下，薄薄的水霧中，厲堇年那張俊挺刀刻般的五官漸漸清晰。

    她記得剛剛自己洗澡的時候門是鎖上的，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鑰匙。

    雖然已經做過了，但是這樣赤身luo體地呈現在他麵前，還是在意識這麽清楚的情況之下，向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怎麽進來了？”

    厲堇年已經一路走一路脫完了身上兩三件的衣物，此時同她一樣，一絲不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