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楊又愣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她現在已經覺出了這件事和馮家有關，可偏偏馮天佑說的又沒錯，甚至正確到讓她無言以對，於是空氣就這麽凝固了下來。

    方濤就極不開眼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把電話打進來了，伊楊一看號碼氣都生不出來了：“說。”

    “媳婦，這件事千錯萬錯是我的錯，但是我對天發誓我和那個狗屁韓總一點關係都沒有，公司現在為了生意上躥下跳的非得要我解決，我他媽解決不了，大不了工作不要了，我隻要你！我現在就去公司辭職，你在哪？一會兒我過去接你！然後天天看著你，你走哪我跟哪，那個混蛋韓總再敢找你麻煩，我拚著進派出所也不會饒了她。”

    電話那頭，方濤少見的急了，話說的又快又密：“真的伊楊，你別的可以不信我，這事一定要信，我真不知道她為啥來的，我不管她幹嘛，反正我就要你，她樂意鬧鬧她的，跟我屁關係都沒有！媳婦你聽見我說話了沒？……哎，媳婦你應一聲啊……媳婦……媳婦？媳婦？”

    在方濤叫魂似的聲音裏，伊楊意外的挑眉，臉色不自覺的緩和了下來。

    不得不說，她那一肚子的火都在方濤這急火火的話裏被抵消掉了。要辭職是麽？那就說明他還在意自己的情緒嘍，這不就比什麽都強，有外力介入如何，有人搗鬼又如何，隻要他的心在還家裏就還好說。

    剛剛被馮天佑步步緊逼的情緒得到了緩和，而伊楊不經意間的表情變化，卻又讓馮天佑皺起了眉。

    電話那頭方濤嚎了半天不見回音，急了：“媳婦你別不說話啊，那韓總來的事我一點不知道，媽的為了你生日我準備了一堆東西都沒用上，回去一頓解釋又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我說你有事，哪天再補，那就得補唄是吧，再說眼看就要過年了，咱不能因為這事影響重點吧，不然你說怎麽辦，我都聽你的！你要讓我把她給燉了，我立馬就買刀去。”

    “我……”伊楊還沒說話，馮天佑搶過電話掛掉了，剛要說什麽，伊楊卻又把手機搶了回去。

    她先給方濤發了條語音過去，說自己這麵有事，讓他該幹嘛幹嘛，一會兒過去找她，然後放下電話一字一頓，字字清晰的對馮天佑說：“馮天佑，你剛才說的那些公司經營的問題，我不懂，聽不出來你說的是真是假……”

    “我不會騙你。”馮天佑打斷了她，突然改了主意：“方濤的事，我會處理的。”

    “你剛說了不處理，那麽，就不需要違背自己的心情去解決這件事！我自己的家事，我自己解決！”伊楊的心一下靜了一下，開始學著他步步緊逼：

    “馮天佑，我承認這件事情牽涉到的事情太多，處理不好，不僅方濤的工作會丟，我的工作一樣會出問題，我現在是靠著你們馮家吃飯的，但是我不在意，我在哪摔的就一定會在哪爬起來！”

    她這話說的異常直接，一來是因為方濤給了她定心丸，二來她也發現，對於馮天佑來說，想解決問題，就得另想辦法，甚至是，利用，即使那有些不齒，有些卑鄙。

    但，既然你們家攪了我的生活，那我就要借力找回原本應該屬於我的平靜。

    “我不會動你的工作。”

    “馮天佑，那是現在。”伊楊看著他，眼都不眨一下：“誰能保證未來你會不會因為我拒絕和你再聯係，而斷開所有和我的工作關係，甚至動我媽現在的房子，韓總後麵站著的人是你大哥。”

    “你這麽看我？”馮天佑看著伊楊，字字是傷。

    “是。”伊楊被他看的心弦一動，但轉念一想突然變的異常冷酷：“我和你，本來就是因為利益關係才認識的。”

    “所以，我和你之間就隻有利益關係麽？”馮天佑突然笑了，邊笑邊便垂下了頭，藏住了自己的表情。

    伊楊瞬間心軟，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太傷人了。

    她本想解釋什麽，但馮天佑卻沒給她機會。

    “工作和房子，不會出現任何問題。”馮天佑抬起了頭，口氣和神色都已經恢複了正常：“我保證，至於信不信，你隨便吧，還有，方濤的事……我會處理的，你什麽都不需要做，方濤也是，如果真是大哥在搗鬼，那就肯定有所訴求，這訴求未必是衝你們去的，你們想解決也未必能解決的了。”

    話說到最後，已經近乎歎息，伊楊心裏一疼，想說什麽補救，可馮天佑卻又加了一句：

    “另外，對我而言，你就是個情緒的垃圾筒，因為你認識我周圍很多人，又和我的生活和工作沒有什麽瓜葛，所以，我總想著可以對你暢所欲言什麽都說，隻是忘了你的已婚身份，不過我也隻有這點想法而已……我不喜歡你，以前不喜歡，以後也不會。”

    說完他就要走，伊楊被他的表情和話裏的絕望嚇到，情急之下去抓他，一抓抓了個正，馮天佑回頭，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說話，可伊楊最後還是一根一根的鬆開了手指。

    馮天佑怔怔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淡淡笑了，笑的極其坦然，而後轉身離開。

    伊楊開始有些後悔。

    不是為了感情，而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傷人了。

    伊楊骨子裏是帶了些血性，但從小到大她都沒主動的在感情上傷過誰，隻是現在，她不知道除了這樣，自己還可以有什麽選擇。

    桌邊陳靜剛才沒有放好的塑料袋鬆了，掉出藏在裏麵的盒子，打了包裝，不大，看上去很精致。

    伊楊心思一動，猶豫著拆了，卻是個A6的活頁手帳，牛皮的，手工縫製，上麵印著她的名字，裏麵已經按她的習慣夾好了活頁，且，沒有一點馮天佑的痕跡，隻是在最末頁的位置，夾了張明信片，上麵寫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生日快樂。”和子夏本子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伊楊的心被這四個大字生生揪痛了，原來，他真是認真的。

    隻是，那又能如何呢？

    馮天佑永遠會把事情考慮的周全，甚至，可以周全到可以忽略到自己感受，可，他未婚，自己卻已經嫁了，這就注定了兩人之間不會有什麽結果，若馮天佑和自己都在原來的界線前，誰都沒動，隻是原地觀望的話，那麽，一切都不會發生變化，可現在的問題是，他都動了。

    伊楊拿著那本子呆呆的站了好一會兒，才抽出明信片，把那本子小心放回了盒子，開始動手收拾自己的東西，收拾完後給馮點點打電話：“公寓你還有鑰匙吧，我給你鎖上了。”

    “你和方濤和好了？”馮點點開始還沒多想。伊楊嗯了一聲，也不解釋：“你這會兒沒事的話，去看看你二哥。”

    馮點點立即警覺：“你倆怎麽了？我二哥到底沉不住氣了是麽？伊楊，要是我二哥和你挑開了關係，你可以不理他，但是公寓該住住你的，我是我，我二哥是我二哥，我們倆是兩回事，你總不能因為我二哥的關係，以後就不跟我聯係了吧。”

    “不會的。”伊楊長出了口氣：“就是……算了，我心裏有點亂，不知道能說什麽。”

    “……”馮點點懵了一會兒：“等下，我幹脆問的直接一點，現在你和我二哥是什麽情況？絕交了？以後不聯係了？還是直接當仇人了？”

    “不知道。”伊楊的心突然有點亂，定了定神：“不過你二哥說了，我對於他來說就是個情緒的垃圾筒，他以前沒喜歡過我，以後也不會，沒了。”

    “……”馮點點沒親口聽馮天佑說這句話，不明情緒，一聽之下直接吐血：“得，你先按著你的想法來，但是有一點，我，還是你朋友，現在是，以後也是！”

    “我知道。”這句話伊楊還知道怎麽回：“你是你，你二哥是你二哥。”

    掛了電話，伊楊給方濤打電話：“你辭職了？”

    “沒有。”方濤還在公司，但對剛剛的遭遇不理解：“公司不接我的辭職報告，然後又說不讓我處理韓總的事了，還給我安排了一個短差，還說要不然帶你一起出去，借這個機會躲躲。”

    他沒忍住：“是不是你找馮天佑了？”

    “找了，然後他說韓總這件事是因為當初他和他大哥內鬥，導致你在中間受了無妄之災。”伊楊知道這事繞不過去，便隨便找了個理由，同時，她也被馮天佑的辦事速度所觸動，這才幾分鍾他就能把事情處理到這種地步，不過方濤的心，她還是安慰了一下：

    “因為這事我和他吵翻了，剛還跟馮點點說以後別聯係了，就知道和他們家來往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他要真是覺得對不起你也挺好的，不行你就出差吧，等那個混蛋韓總走了再說。”

    “伊楊……”方濤突然沒動靜了，開始擔心她冷靜的狀態。

    對方濤而言，與其這麽一板一眼的說話交待事，還不如罵他一頓來的舒服。

    伊楊嗯了一聲：“幹嘛？覺得我不該去找馮天佑？這沒辦法，我總得知道這事是不是馮天卓惹出來的，馮點點也不知道，你要在意的話，下次你自己打電話。”

    說著話，伊楊突然在心裏分出了誰輕誰重，更奇怪這輕重之分的方式，為什麽明明是方濤做錯了事，自己都能忍著氣去維護他，而馮天佑那麽委屈的為自己，自己卻不領情？明明自己和方濤的感情早就被生活磨的不成樣子了。

    想什麽呢？

    “不是，我是說……”電話那頭，方濤糾結了一下：“我這段時間重心不在家裏，又做了那麽多你不高興的事，最後還扯出這麽一件事，你……還願意相信我，不怪我？”

    “坦白說，我沒心情想這事，而且基本上是故意回避的，隻是我暫時還不想離婚而已。”伊楊看著車裏掛著的全家福吊墜，似是找到了重點：

    “從我第一次開始要和你離婚起，我就沒想過感情的問題，更多的是在考慮子夏，中國人的家庭不就這樣麽，我不管你也得管孩子，起碼看在子夏的份上，我要維持家庭的完整，至於你，都過這麽多年了，湊合繼續過吧，所以你們公司給的建議，我覺得不錯，你該出差出差吧，那個韓總我應付的過來。”

    話還沒說完，伊楊的手機上就進了一條消息，是郵件，打開一看，伊楊的臉瞬間紫了。

    那是張照片，一張，方濤和韓總在床上的照片，兩人都睡著，雖然隻照了個頭，可還是看的出來，誰都沒穿衣服。

    伊楊當場就摔了電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