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伊楊被他讓進來，還在看他臉上觸目驚心的拳印：“誰打的你？你爸還你大哥？你真因為房子的事和家裏吵起來了？房子關係這麽大你怎麽不早跟我說？你這臉怎麽樣了？沒事吧？”

    “有事。”門關上以後，馮天佑突然變了個樣，頭也不抬，更回答的悶聲悶氣，異常直接的話倒讓伊楊不知道說什麽了，不過看這房間裏的模樣，他也的確不像是好的模樣。

    馮天佑的生活很單調，公寓更是異常簡單，七八十平的麵積，一個開放式的廚房連個水壺都沒有，幹淨的跟什麽似的，兩麵牆的書倒是滿滿當當，從上到下擺的整整齊齊色塊分明，卻也沒有幹淨的隻做裝飾，看的出來還是經常讀的。除此之外就隻有一張床、一個開敞式的衣櫃，和一個單人沙發了，簡單的一如他的性格，沒有多餘的廢話。

    正因為東西不多，所以房間一向很整潔，至少上次伊楊過的時候，這裏還幹淨的像沒人住，可這會兒公寓裏簡直亂沒法看。

    廚房和書架倒還幹淨著，可地上大大小小的紙團扔了估計有近千個，書桌前床前被鋪的滿滿的，床上倒是沒什麽紙球，但是被子枕頭也是亂的夠可以的，某個半掩半露的地方還有曖昧的血紅色。

    伊楊還真沒往歪了想，因為知道他挨了打，所以伊楊一直在想那是不是哪受傷了，但一想到他這麽大的男人，被自己老爹還是大哥的不由分說一頓揍，估計也不太方便問，他更未必好意思說，就沒出聲。

    可她不問，馮天佑卻直接想歪了，還挺不樂意，賭著氣：“這公寓除了點點和天威，隻有你進來過，除此以外我沒帶過任何人到這，不是女人的血。”

    “……”伊楊張口結舌，被他這一句話問的半天回不過神來，這男人怎麽一回公寓就成孩子了呢：“你神經病啊，我問什麽了你非得跟我強調這個麽？怎麽突然跟個孩子似的。”

    “對！”馮天佑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孩子，來了小脾氣：“省得你一直以為我很花心，還有，你不要總介意我的床，我很介意這事。”

    “我……”伊楊被氣著了：“我說啥了我？我就過來看看你，你臉上有傷，那上麵有紅的，那我肯定猜你是不是身上哪受傷了，這不是很正常的聯想麽？你都這麽大人了，又不是沒有女朋友，帶人回家又怎麽了，再說就咱倆現在這樣……”

    她指指馮天佑身上略嫌淩亂的睡衣和頭發：“萬一誰進來看見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沒得解釋了好吧，我現在不找事都是一身騷呢，網上那些八卦你沒看著麽？虧著方濤屁都沒放一個，他要跟著不樂意，我的日子還真就不用過了。”

    她就是話趕話，也沒過腦子，結果馮天佑一聽居然極少見的火了，還開始不講理：“外麵傳的那些東西也不是我讓他弄出來的，一半是大哥弄的，還有一半是你自己搞出來的，和我有什麽關係，你不跟著攪和，我能弄成現在這樣麽？還動不動就說我汪敏怎麽怎麽樣，我和她怎麽著了，我和她上床就要對她接下來的人生負責麽？那是不是我和你上了床，你就可以離婚跟我過了！”

    “……”這話沒法聊了。

    伊楊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看著馮天佑，心裏明鏡似的知道再這麽下去，一準聊不出什麽好來。

    怪不得馮天威在那支支吾吾的想盡辦法要自己來，敢情他這二哥不是失蹤，根本就是抽風了，伊楊默默將不生氣念了五十遍後深吸一口氣：“行，那你好好養著吧，我反正也沒什麽事，就是過來看看，我看你除了臉被打了以外，別的地方都挺好的，腦子還格外正常，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有事你再給我打電話，房子的事需要我去證明就直接說，還錢也行。”

    伊楊說完抬腿就走，馮天佑一把抓住她，口氣霎時軟了下來：“對不起……我心情不好。”

    “知道你心情不好。”伊楊努力沉著冷靜，使著勁的擠出一個笑來：“我等你心情好了再來，或者你心情好了再給我發消息，我已經夠煩的了，不想和你吵架。”

    伊楊僵著身子死活要走，馮天佑死活不肯鬆，兩人暗自角力，誰的勁都沒少使，伊楊一個女人，哪受的了男人使了全力的手勁，終於火了：“放手！疼！”

    馮天佑被她吼的一愣，當真鬆開了手，伊楊扭頭便走，馮天佑回過神來快步追上一把關上了門，再次道歉：“對不起，伊楊，我不是故意的。”

    一改剛才的蠻橫不講理，態度前所未有的軟。

    “讓開！”伊楊實在受不了這麽不正常的馮天佑：“大哥，我和你本來就沒有任何關係，說的再直白點連朋友都算不上，我會來，完全是你們家老三算計的，非說你因為房子的事怎麽怎麽著了，弄的天塌下來一樣，我也怕因為我的關係再出什麽人命，所以才過來看看，但是這件事，我是被你耍的那個，前後怎麽回事我也是剛剛理順，從頭到尾你也沒明著跟我說什麽。”

    伊楊努力控製自己的口氣：“馮天佑，我知道你有氣，可你也別把氣往我身上撒，這事是和我有關係，但怪不到我頭上去，你要是嫌我在網上亂發八卦惹你心情不好，對不起，我以後不發了，我的話說完了，你閃開！”

    “伊楊……”馮天佑不讓，依然道歉，想伸手去抓她，卻不敢：“對不起我錯了……”

    道了歉卻還是不讓開，伊楊幾乎要被他氣炸：“馮天佑，你今天要不讓開，出了這個門，咱倆就井水不犯河水再別聯係了。”

    馮天佑剛還在靠在門身子身子突然僵住，不讓，亦不說話，就那麽久久的看著伊楊。

    伊楊被他看的發毛，剛剛一肚子火硬是被他眼底那種看不清原因的絕望給嚇滅了，頓時熄了幾分，偏偏馮天佑也不說話，一雙眼裏藏著萬語千言，隱隱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時間一分一秒都像是錘子在敲打人的心，伊楊受不起這打擊，深吸一口氣，再做強硬：“讓開。”

    “是不是……”馮天佑問的一字一頓，極為艱難：“是不是……我讓了，以後就可以再找你？”

    伊楊被他話裏的情緒震到，不知怎麽心就軟了下來，馮天佑就在眼前，她卻不敢抬頭看。

    馮天佑又極小心的問了一句：“是不是我讓了，以後就可以再找你了？”

    伊楊心一軟，一肚子的火叭嗒滅了，她歎了口氣：“你沒事吧。”

    “有事。”馮天佑點頭，不等伊楊問什麽便措不及防的說出了一大堆伊楊聽不懂的話：“我沒辦法按我媽的要求趕盡殺絕，也沒辦法按我爸的要求放大哥一條生路，卻不給他富貴的機會，這輩子都要壓的他抬不起頭來，我更不想讓他去一而再而三的找你麻煩，可是說什麽他們都不聽，反倒鬧的更厲害，我隻能另想辦法……我真的不想對他下那麽狠的手，更不想和他反目成仇，可不做又怎麽樣？由著他這麽任性而為麽？我知道我挨打是活該，可我真覺得累的慌……如果我今天做的事情日後爆發，那他就不僅僅是一無所有那麽簡單，到時候，我爸又會不會反悔，他又會不會狗急跳牆的找你的麻煩？哪一件事情我都沒辦法確定，可是我必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周全了……伊楊……我有點累，不想見工作，不想見人……對不起伊楊……”

    馮天佑低頭看著伊楊：“對不起，我……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

    喃喃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向誰說我錯了，伊楊徹底呆住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馮天佑的話說的又快又傷。

    他這人在伊楊心裏從來都是救世主一樣的人物，自己不管遇到了什麽事，他都有辦法解決，如今天使吧唧一下掉到了凡間，說起了人話，有了七情六欲，甚至多了點痛不欲生的味道，這180度的大轉變徹底讓伊楊懵了圈，除了怔愣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連個反應都沒有。

    許是女人都見不得脆弱的男人？還是，馮天佑的脆弱實在讓人心生憐惜？

    馮天佑念經似的說了一堆對不起以後，見她依然麵無表情的站在原地，當場就誤會了，最終還是忍住心裏的百般不甘，側過了身子，伸手把門開了半個縫。

    門外，樓道裏的監控明晃晃的照了進來，像是一隻洞察世事的眼睛，瞪著屋子裏發生的一切，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伊楊被這攝像頭一瞪，心裏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眼前瞬間閃過一連串的人臉。

    方濤的，方濤爸的，方濤媽的，自己爸自己媽的，還有子夏的。

    天快黑了，她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回家，給老公做飯，給孩子做飯，而不是在這裏管一個和自己家庭不相幹的人心情好壞，那不是她的生活範圍。

    一想到這，伊楊奪門而出，一路驚慌逃也似的走了，門剛關上，門裏就傳來了稀裏嘩啦的一陣亂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