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楊顯然也沒想到，所以才會看著馮天佑突然苦笑：“是啊，我很緊張，那感覺有點像是站在一個電梯裏，之前明明一直是穩定的，我每次上下的時候也都覺是很踏實，可一下子這電梯被抽掉了底板，我連個可以依靠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呆了呆，複而搖頭：“我這才知道，我媽說的那句話什麽意思。”

    伊楊看向馮天佑慌亂又不解的表情：“我媽說，離婚以後，一個女人會很難。那時候我以為，我已經夠獨立了，自己可做很多事，甚至有能力擔負起子夏的未來，還有什麽可難的，可現在才知道，原來難的不是外在的條件，而是自己心裏的感受。”

    馮天佑怔愣著無言以對，心裏針紮似的疼。

    他不想再聽下去，卻又不得不聽下去。

    伊楊歎了口氣：“我和方濤結婚也七八年了，之前那些年吵吵鬧鬧的過來了，存下來的感情基礎比我想像的還深，這種感情在生了孩子有了事業以後不再是主要的關注點了，卻已經紮紮實實的刻在了骨子裏，想忘，真沒那麽容易。”

    “如果……”馮天佑抬頭看她：“我是說如果，如果方濤因為這件事情跟你提出離婚，你會怎麽樣？”

    “我會尊重他的意見。”

    “即使不是你的錯？”

    “是。”伊楊點頭：“不過我不知道我這種想法會支持多久，你知道人的感情是會反複的，我站在你麵前，站在他麵前都可以說我問心無愧，但我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問心無愧就可以解決掉的，如果我和他的感情沒問題，那麽那張照片就可以不成問題，如果我和他的感情已經有問題了，那麽這張照片日後也會成為我和他心裏過不去的坎。”

    她看著馮天佑，剛剛的緊張在咬他的時候被發泄掉，這會兒已經近乎正常：“馮天佑，你沒結過婚，不會明白婚姻裏有些事情是不能碰的，那和戀愛時的禁區不一樣。”

    “你不委屈麽？”馮天佑不理她的話，追問別的：“他和韓總那時也有過一樣的照片，可是你原諒他了。”

    伊楊突然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不知道自己這話應該怎麽說。

    馮天佑卻很想知道，所以用沉默等著她的回答，結果等著等著，等來了伊楊一句莫名奇妙，不算解釋的解釋：“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不在意？”

    馮天佑也無解，但是，他想知道的是：“如果你離了婚……”

    伊楊看了他一眼，就是這一眼，讓馮天佑到了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他想問的是，如果你離了婚，會和我在一起麽，可是，當他想問的時候卻意識到，伊楊不會。

    至少，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一定會說不會，而接下來，自己和她聯係的通道也會被她關閉，這個後果，顯然不是他想承擔的，或者，他根本承擔不住。

    伊楊大約能猜出他要問什麽，卻什麽話都沒說。

    兩人，又這麽沉默了下去，誰都沒動，空氣開始緩慢的凝固，更進一步壓迫著兩人的呼吸，壓的他們近乎透不過氣來。

    馮天佑開始無端的心慌，那種心慌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衝動，很想和伊楊發生些什麽，好像是要證明自己在她心裏尚有一席之地，證明他們兩個人還有關係，甚至，是有感情的。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馮天佑有些愣了。

    原來自己是怕了，怕自己在伊楊的心裏成為過客，風過無痕，於是，他扳過伊楊的身子，捧起她的臉，想去吻她，試她的反應，可人被拉的轉了過來，臉捧起來了，他卻親不下去了。

    伊楊的臉上有淚，一滴一滴的，像一把把重錘直擊他的心底，馮天佑在這眼淚麵前敗下陣來，一把擁過伊楊：“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

    伊楊沒再掙紮，隻是被動的伏在他懷裏，被動的接受著他的體溫和心跳，放棄了掙紮。

    馮天佑，雖然我不知道對你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樣的，但我和你……真的是遇錯了時間。

    “就這麽分居了？”陳靜急：“我讓老邱去找他聊聊吧，馮天佑不說你們什麽都沒幹麽，再說他幹不幹你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你覺得方濤會信麽？”伊楊瞅了他一眼，繼續看自己的電腦。

    陳靜被她的態度給鬱悶著了：“哎，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工作。”

    “我不是工作，是賣房。”伊楊在二手房交易網上發布了信息以後說：“接下來我還要做幾件事，一個是那個蔣超的問題，還有那個姓張的老頭後娶的老太太，方濤那人一根筋，腦袋單純的很，再加上出了這麽檔子事，估計他是沒心情解決了，總不能扔著不管吧。”

    “……”陳靜看了她一會兒：“我說，咱倆私底下說句話，你對馮天佑真一點感情都沒有麽？說真的啊，從哪看，馮天佑都不比方濤差，再說方濤又不是什麽鐵板一塊，他不是也幹過對不起你的事麽？你幹嘛非得原諒他？”

    “我沒原諒他，再說他和韓老太婆的事本來也什麽事都沒發生，馮天佑自己都說是那老太婆自己和陳總串通好了拍那麽張照片，本來也不是真的。”伊楊心煩：“能不說這個麽？我現在一想就夠，在馮天佑那的時候我腦袋都成一團漿糊了，這會兒才算清醒點，你又過來問東問西。”

    “我靠這麽大事我能不問麽！”陳靜不樂意，咬唇想了一會兒小心的問：“你就真沒想過和馮天佑在一起？”

    “想過！”伊楊回答的痛快：“但是覺得不可能，我算是清楚的意識到了，結婚這種事看著是兩人的事，可說到底是兩家的事，方濤家就是個普通家庭還亂成這樣，馮天佑他家，你敢試麽？哎，你能不問這事麽？我還沒想離不離婚的事，就算是方濤不跟我過了，我也得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吧。”

    陳靜看著她這麽冷靜的表情很奇怪：“話說，你這不像是被人捉奸在床，然後受指責的正常反應啊。”

    這話說的不好聽，換是別人說，伊楊可能直接砸過去了，陳靜說她倒沒當回事：“不然我應該怎麽樣？”

    “起碼不應該哭天搶地的發泄一下麽？”陳靜皺眉：“哎，我還沒看過你有什麽失態的反應，你怎麽一遇到事反倒冷靜了呢？”

    “我快四十了。”伊楊沒好氣的說，收拾本子的手停了下來：“再說……我該發泄的都發泄完了。”

    “發泄完了？”

    “嗯。”伊楊歎了口氣：“都出到馮天佑身上了……”

    她摔了手裏的本子：“剛開始去的時候氣的不行，腦袋裏就一個念頭，媽的這事就是馮天佑搞的鬼，結果一去吵到半路覺出不對了，他幹不出這樣的事來，兩個成年男人了，又不是什麽處男處女，要真想上床的話，能拍出比這更惡心的照片來，更說我睡的也沒那麽死，他說的對，要真想對我幹點啥的話，我也不可能還睡的著，無非就是半夜偷著親了我一下，還沒吵醒我，估計是真被人算計了。”

    陳靜突然有點感慨：“這男人還真有點純情，我倒真有點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了，說真的，你對他一點都不動心？”

    伊楊愣了一會兒，突然又想起他抱自己時的模樣，明明全世界都是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可是，她還是聽見了自己，以及對方的心跳？

    沒心動？不，那是騙自己的，如果沒動，像自己這種有感情潔癖的人就不會由著他抱住自己，但，那種心動還不足以支持她放下現在的一切跟著他走，從一個牢籠出來後再跳進另外一個牢籠。

    陳靜研究著她的表情：“還是喜歡了，對吧。”

    知她如她，怎麽會看不懂她的表情。

    “婚姻不是兒戲。”伊楊愣了半天，突然臉一沉，冒出一句非常正式的話來，陳靜氣結：“你心裏真這麽想的？當時方濤在外麵胡搞亂搞的時候你不也氣的要死？現在同樣的事情換到你身上，你就忍了？”

    伊楊的手停住了：“當然不是，你覺得我是那種忍氣吞聲的小媳婦性格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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