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方濤爸緊張，最近一段時間他想的最多的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催局麵，連自己的事都不敢多想，見天打聽什麽地方可以治方濤的病，甚至有點亂投醫的趨勢，再加上耳邊還不住嘴的有人在問伊楊的事，說她的閑話，更戳他們家的脊梁骨，攪的他心情格外煩亂，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控製不住，方濤也沒好哪去，生生讓他爸喊急了：“錢呢！我拿什麽錢去住院！剛把房子賣了，錢還沒到我手裏，就算是到了，剩下的錢夠幹嘛的？你讓我拿什麽錢去看病！”

    “……”方濤爸頓時沒了動靜，開始毀不當初，可老爺子死活都不肯承認自己有問題：“看！說什麽都得看，我借錢也得去看，我他媽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沒了我和你媽怎麽過！”

    一邊，早哭成淚人的方濤媽遞過來了一張卡：“濤啊，媽現在什麽都不管啊，你得好好活著啊，你說說我和你爸折騰這麽大半輩子圖的啥啊，不就是為了你能好好過日子麽，你說說你要有個萬一，那我和你爸可怎麽過啊……”

    方濤見那卡眼熟，一時忘了是怎麽回事了：“這誰的錢？”

    “伊楊的。”方濤媽擤了把鼻涕：“她不是把工作室賣了麽，剩下的錢都給拿過來了，要不你就先拿著這錢去看看吧，可別拖了，你那病真不是能拖的事啊。”

    方濤覺得可笑：“我現在拿著她的錢去看病，然後不管她的死活，這就是你們教給我的道德觀？”

    方濤爸媽說不出話來了，方濤搖頭，也不接那卡，轉身走了。

    他一走，方濤媽突然毫無預兆的火了：“叫你別去窮折騰，你非不聽！現在好了吧，家裏錢都拿出去了，一分錢沒折騰回來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好好的日子非讓你往窮了過，要不出事也就罷了，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錢呢！錢呢！錢呢！”

    “吼什麽！”方濤爸死鴨子嘴硬，騰的站起來：“我能賺錢！能賺好多錢！過幾天錢就回來了！你吼什麽吼！”

    “我看你到什麽時候才能把錢拿回來！”方濤媽徹底怒了，摔門而去。

    方濤爸一人在家裏，守著佑大的房子頹然跌坐，頃刻蒼老了許多。

    方濤媽出門就給方濤打電話：“別聽你爸的，該去看病看病，媽這有錢，媽還藏了私房錢呢。”

    “嗯。”方濤也沒走遠，蹲在門口看著街道發呆：“媽，你說，這事過去以後，我是不是應該和伊楊離婚啊。”

    “這孩子，離什麽婚啊，過的好好的，再說離了婚以後你怎麽辦？”方濤媽慌了：“你有這毛病，離了婚以後還能再找麽，下半輩子你自己過啊！你可別瞎說，好歹伊楊還能照顧你一下，夫妻這麽多年，她還能不管你麽？”

    “可是，不離婚的話，對伊楊也不公平啊，本來過的好好的日子。”方濤歎氣：“我也不舍得，可總不能因為自己的關係，就硬拖著伊楊吧，守著一個病人，她下半輩子怎麽過啊，再說了，你看我爸那樣，現在就沒完沒了的吵，回頭就算伊楊這件事過去了，回來了，樂意管我，可我爸能管住他的脾氣麽，今天這話要給伊楊聽見了，還不知道得吵成什麽樣呢，我憑啥啊，一病人還得拖累人家，還得讓她挨罵。”

    “濤啊，人有時候就得活的自私點。”方濤媽的眼淚又出來了：“你光想著她，怎麽就不想想我和你爸呢，我和你爸啥樣你也不是沒看見，你不讓她守著你，那我和你爸又能守你幾年呢，濤啊，你們是夫妻，這種事，本來就應該是夫妻共同麵對的不是麽？”

    “……”方濤不說話了。

    方濤媽瞅著自己兒子：“你爸的事我和他說，伊楊那麵你要是不敢跟她說，那媽去說，反正媽都當這麽長時間惡人了，也不差這一回兩回的。”

    “媽你先別說。”方濤怔了好一會兒：“讓我想想，再說現在也不是說的時候，伊楊這幾天壓力特別大，臉上裝著什麽事都沒有，可我看的出來，再給她點壓力，她就真崩了。”

    方濤媽歎了口氣，依然不放心：“濤啊，人有時候該自私就得自私點，真的，太無私了自己活的累。”

    方濤走投無路，又心亂如麻，到底還是給馮天佑打了個電話。

    他能求的人有限，相關的人也不多，為了伊楊好，就算馮天佑是他的情敵，再怎麽不樂意他也隻能忍了，伊楊的事能順順利處過去就行了。

    可，電話通了以後，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居然就那麽拿著電話沉默了。

    馮天佑明白他的心情，也明白他要說什麽：“我盡力。”

    方濤愣了半天：“你會……”

    “我能解釋的不多。”馮天佑說：“除了讓你相信我，沒別的辦法。”

    方濤沒法說信，但他也說不出來別的，隻能默默的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臨掛電話之前，方濤聽馮天佑問了一句：“伊楊現在還好麽？”

    “不好。”方濤亦說的直接：“如果好的話，我都不會給你打電話，她看上去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但是，我和她結婚這麽多年，知道她快到極限了。”

    馮天佑說不出話了，兩個男人拿著電話沉默良久，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各自掛了電話。

    方濤伏在方向盤上，覺得前所未有的無助，心裏的那團火更是在無限擴大，幾欲爆炸，他實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幹什麽，為什麽老天爺會這麽開他的玩笑。

    馮天佑坐在椅子裏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發呆。

    他不是想不到事情發展到現在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但伊楊說的對，在關鍵時刻，他永遠無法在情理之間尋求到一個所謂的，合理的平衡。

    身後響起了敲門聲，馮天佑沒應，也不想應，結果那個敲門的人自己進來了：“你早該想到會有今天的事。”

    他媽。

    馮天佑不答，老太太卻沒打算放過他：“工作上的事，不用任何人教，但是感情上的事，你永遠都狠不下來心，馮天卓又不是你親哥，他的死活與你有什麽關係，你對那個女人的感情全天下人都看的出來，然後呢，護不住了是麽？馮天佑，你要麽就按我說的做，把你大哥和大嫂攪黃了，讓他變的身無分文一無是處，要不就由著你的女人被他欺負到死。”

    馮天佑依然沉默。

    老太太冷笑：“嗬，居然連結紮的事情都想的出來，你也不怕丟盡馮家的臉，你知道你爸最近為什麽不過問你的事了麽？因為他受打擊了！自己最信任的兒子居然連個後都留不下，還要因為這事被人取笑，不過話說回來，你讓你爸抬不起頭這件事倒是做的漂亮！還有什麽招，一起使出來我看看，看能不能直接把你爸氣到棺材裏頭去，我倒是能省不少事。”

    馮天佑臉上的神色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從無奈，到不甘，再到憤懣，最後，落到了無奈。

    馮天佑的沉默讓老太太恨鐵不成鋼：“你大哥到底有什麽好的你這麽護著他！”

    馮天佑悠悠的歎了口氣：“媽，所以這件事，根本就不是大哥在背後搞的鬼，是你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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