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寰，你怎麽來了？”秦雅然驚訝道。

    江寰艱難地抬起頭，苦笑道：“難道我失職這麽明顯？我來看望自己住院的妻子，連我的妻子都驚訝我怎麽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雅然看著江寰幾乎是痛苦的表情，苦笑著搖頭，“你應該明白我不是這個意思！傅小……不，喬小姐為了救我失去了你們的孩子，她更需要你！”

    “或許她不這樣想！”江寰坐到秦雅然病床旁，“即便我和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共同的孩子，但是我們真的結束了！她病床前有她的親人、朋友，而我也應該是陪伴著自己的妻子！”

    秦雅然認真地看著江寰，眼前的這個男人幾乎貫穿了她整個人生，幾乎耗盡了她畢生的愛情，可當這個男人對她說出近乎於承諾一樣的話語時，她的內心竟然已經毫無波動了。歲月不知能磨平傷痛，歲月甚至能衝淡能付出生命的愛情。

    然而秦雅然依舊心痛江寰，依舊心痛眼前這個頹敗痛苦的男人。歲月縱然磨平了愛情，卻也滋養出了誠摯的親情。即便拋開那些耗費了她整個青春的過往，江寰依舊是她的親人，是她看著長大的弟弟。

    “江寰，你真的這樣想嗎？”秦雅然溫柔地注視江寰，“你真的能放下小泗嗎？能放下一個幫你生兒育女，又救了我的人？”

    江寰抬頭看秦雅然，這半年多的相處，他已經習慣了秦雅然脆弱無助的樣子，已經忘了最開始那個吸引他，讓他心動的人最初的模樣。江寰模模糊糊地覺得，秦雅然和之前不一樣了，但是不一樣在哪裏呢？

    秦雅然主動握著江寰的手，柔聲道：“跟隨你自己的心，如果你不能幸福，那我隻會更加難過！”

    “雅然，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江寰看著秦雅然，“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秦雅然溫柔卻堅定地點點頭，“以前，我以為自己做了一些無可挽回的事情，但是現在我才發現，人生沒有什麽時刻是不可以重新來過的！江寰，其實我早就想和你好好談一談了！”

    江寰定定地看著秦雅然，卻發現這個本應該是他最熟悉的人，如今他卻看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麽！他下意識回握秦雅然的手，沉聲道：“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想什麽，這都是我的錯，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但是我江寰從不需要你犧牲自己來成全我，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從前我或許做的不好！”江寰看著秦雅然的眼睛，“但是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把那些原本應該屬於你的、我們的幸福找回來。”

    “可是江寰！”秦雅然迎著江寰的視線，“可是江寰，我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你不可能當做沒有發生，我也不可能當做沒有發生，我們已經錯過重新開始的機會了，或許從來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江寰皺眉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我在你身邊，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

    秦雅然幾不可聞地長歎一聲，然後堅定地掙開江寰的手。

    “你在怪我嗎，江寰？”秦雅然低聲道，“怪我當初拆散你和傅小泗？”

    “我不是那個意思！”江寰雅然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秦雅然將因為低頭而垂下的頭發撩到了耳後，才正色道：“江寰，當初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和小泗！是我太懦弱，是我太自私，是我隻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你！我為那些事情向你道情……”

    “雅然！”江寰打斷秦雅然的話，“如果把一切都歸咎於你的錯，那被你救下的我又該怎麽自處？”

    “我承認當初我利用了你！”秦雅然忽然開口道，“我救你的時候並沒有以此逼迫你和我在一起，但最後，因為我的懦弱，事情還是發展到了這種地步！”

    江寰忽然起身坐到秦雅然的床邊，他雙手搭在秦雅然的肩膀上，開口道：“雅然，如果真要細數，我們江家欠你的，大概我這輩子也還不清！我們都不要在糾結那些往事了，我們讓一切都過去吧！我們忘記從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四目相對，江寰近乎執著地看著秦雅然的眼睛，然而到最後，那個他印象中溫柔脆弱如水一般的女人都隻是平靜地看著她。記憶如洪水一般湧進江寰的大腦，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秦雅然從來不是什麽軟弱的人！她溫柔卻堅定，她曾經是照亮江寰人生的第一縷陽光！

    他知道秦雅然什麽地方不一樣了，那個曾經讓他愛慕、讓他眷戀的秦雅然又回來了！

    “江寰！”秦雅然堅定地看著江寰的眼睛，“我犯下的錯誤，我會竭盡全力去糾正，及時彌補不了一切，也不能繼續做下去了！從今以後，我都不會再強迫一個不愛我的人和我在一起。江寰，你自由了！”

    自由了！

    自由了……

    明明隻有三個字，這三個字卻反反複複地回蕩在江寰耳邊。那些他曾經隱秘地希望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可他卻感受不到一丁點的快樂！他和傅小泗的孩子已經沒了，傅小泗已經徹底離他而去了，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呢？

    明明他已經決定要好好和秦雅然過完下半輩子，他想要好好彌補那些從來不曾盡到的作為丈夫的責任和義務，他想要至少讓秦雅然幸福，為什麽一切寄托和希望都這麽決然離他而去？

    明明生活即便不快樂，卻也還有繼續下去的寄托與意義，為什麽一切都在此刻煙消雲散？傅小泗不要他了，連秦雅然也要離開了！

    “為什麽！”江寰垂著頭，聲音沙啞，“為什麽你不相信我能給你幸福？”

    秦雅然忽然伸手環抱住江寰，柔聲道：“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我也有和你一樣的願望，我希望你能幸福！”

    “江寰！你還愛傅小泗吧！江寰，你很愛傅小泗吧！”秦雅然近乎自虐地重複道，她心底不是不難過，可臉上卻是平和的表情，“江寰，你生來便是天之驕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從來沒有必要因為旁人委屈自己！何況愛情，從來都勉強不來的！”

    “可……”江寰一瞬間眼眶發紅，不過短短的瞬間，他卻想了很多事情。

    從前的從前，秦雅然是照亮他人生的第一縷光，他追逐光，擁抱光，卻保護不好光，最後失去了光！

    從前，傅小泗闖入了他的人生，讓他從無邊的黑暗之中複蘇，讓他重新擁有了愛的能力，也讓他重新感受到被愛的感覺。隻可惜，他從來都沒有保護好他的光！

    眼前的懷抱也是那樣熟悉，曾經的他無數次從這個懷抱中醒來，從這個懷抱中汲取力量，而如今已過而立之年的他卻還一如同稚嫩的時候，試圖從這個懷抱中尋求到了勇氣。

    “可你怎麽辦？”江寰聽見自己說，“我愛傅小泗，可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不比傅小泗低！”

    秦雅然鬆開江寰，坦然又無奈地笑了，她輕聲道：“可你已經給我判刑了！事實上，除了你的愛，其他的東西於我又何用？”

    她推開江寰，平靜道：“如你所見，我從來都是個自私的人。不愛我的你，我已經不想要了……你可以是我的親人，可以是我的朋友，但是我的良心、我的愛恨、我善惡，都不能接受你是我的愛人！”

    江寰！最後一次，讓我們彼此成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