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傷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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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一出考場就下起了大雨,最後一場考完的時候源城都快被水淹了!將黑未黑之際,傾盆的大雨如墨般潑濕了整個源城。蒼翠的梧桐在風雨裏搖晃著,打著燈的綠色出租車在這個城市裏迅速的穿梭著,雷聲和尖銳的喇叭聲交織在一起,成了繁華著也落寞著的青春的挽歌。

    到最後,平日裏有過節的同學也都相逢一笑泯恩仇。

    左夏和幾個要好的朋友喝得醉醺醺的爬回學校。

    學校裏,隨處可見喝醉的人,他們或者她們站在心上人的樓底下聲嘶力竭的叫著對方的名字,淚流滿麵。

    路過昔日溫展的宿舍樓底下,上麵不知道誰撕碎了課本撒下來,清冷的月光下,漫天的白色碎紙隨性的旋轉著,左夏站著沒動,看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想起那幾年,她蹲點摸清楚溫展出宿舍做早操的時間,然後經常在他一出宿舍樓的時候,就剛好經過他們宿舍樓門口。

    晨曦中,溫展站在門口溫柔輕笑“早!”

    想起自己躲在小花園給陶桓打電話,她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風聲和陶桓的笑聲。

    忍不住伏在喬禹肩頭泣不成聲。

    一想起你就煽情,原諒我再一次想你。

    喬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她把鼻涕眼淚一股腦的往他身上擦,他無奈笑問“大小姐,這就是你就給我的畢業禮物麽?”

    左夏破涕為笑“不許洗哦!以後見到了我要檢查的!”

    他笑著搖搖頭“那就不洗了!”

    樓上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是啊我們都變了,變得現實了,不再去說那些年少熱血的話……”

    記得有次開大會的時候,副校長臉紅脖子粗的訓斥她們“什麽叫母校?母校就是你一天罵十遍卻不允許別人罵一遍的地方,是你們離開了才會想念的地方……”。

    高考成績沒出之前,左夏做過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景薰,夢到了羅箐雯,夢到了喬禹和張俞,還有溫展,卻沒有陶桓。

    夢裏景薰抱著她手足無措的安慰“沒事,他不喜歡咱們也沒事,咱們會遇到比他更好的……”。

    夢裏,單薄淺淡的晨光中,吃完早飯回來的喬禹斜掛著外套,敲著桌子把她弄醒,在她麵前放了一塊麵包,揚著下巴,桃花眼險險的上挑“餓不餓?吃不吃?”。

    夢裏,張俞不厭其煩的猛的轉過臉,凶狠的看著她問“快看,有沒有殺氣?”

    她笑得花枝亂顫“嗯,傻氣很重!”

    他毫不氣餒“再來!”。

    夢裏,羅箐雯聲淚俱下“你放手啊!”

    她惶然無措“我都沒想過要牽手,你讓我怎麽放手?”。

    夢裏,溫展依然著白色襯衣藍色牛仔褲,站在樓道裏背對著光芒對她擺手,他身後的光芒太甚她有些睜不開眼睛,更別說看清他的表情。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在後麵問“你是來告別的麽?”

    他沒有回答,腳步也沒有任何停頓,隻留下沉重的腳步聲……。

    醒來的時候大汗淋漓。一看時間,是淩晨兩點半。

    她坐著聽了一夜的歌,以至於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回憶的氣息。

    她想起周末時,景薰和她一起穿過幽深的梧桐街道,去很遠的地方吃黑森林蛋糕;

    想起唯美的櫻花雨下,喬禹站在繁花錦簇的小花園裏仰起頭對她說“大小姐,等會考口語的時候加油哦!”

    想起坐在最後一桌時,孟大神把後門打開,上課的時候把考試卷子卷起來,放在嘴上把頭伸到樓道裏唱歌,他曾經在他清醒的時候和她說過,每一個笑起來的人,都很好看;

    想起學校周三廣播裏念散文時,動聽悠揚的背景音;

    想起她在喬禹的礦泉水瓶裏放粉筆灰時,他驚愕氣憤的臉;

    成績是九九幫她查的,九九告訴她成績的時候她哭得稀裏嘩啦的,九九在手機裏慌亂的哄她。

    她沒有告訴九九,她哭不是因為成績不上不下,而是因為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或者是遲來的傷別離。

    領畢業證的時候,張興海把畢業證遞給她,然後溫和的笑了笑,左夏受寵若驚。

    “臥槽,班主任對我笑了!”喬禹也有這種待遇。

    “說明你要倒黴了!”景薰一邊往講台上走一邊點評,沒多久,也一臉不可思議的回來。

    都畢業了,大家好像都很好說話的樣子,以前煩人的門衛會跟忙著高考的他們說,不要總是吃快餐。

    討厭的宿管阿姨不再嗬斥她們講話,而是像個長輩那樣叮囑她們要早點休息。

    現在,凶神惡煞的班主任也會會笑得如沐春風。

    左夏莫名的想哭,笑著哭。

    填誌願的時候,左夏和家裏商量著報北方,羅箐雯填的是南方。

    左夏知道,溫展也在南方,到最後,羅箐雯還是接受事實去找溫展。

    景薰和喬禹對自己的成績特別不滿意,攜手又回去複讀,景薰回了源中,喬禹去了景中。張俞上了本省的大學,九九去了西南,這個時候,她們才真正的變成了天各一方。

    “你有沒有什麽特別執著的事?有沒有特別衝動的憑著一時興起,就下了不能改變的決定?”左夏怔忡著問九九。

    九九沒有說話,左夏自言自語“我知道,我骨子裏是固執的,所以才會在最後一刻改了誌願。”

    也許潛意識一直惦記著陶桓說要去西藏的話。

    陶桓說他想看看雪山,看看飛揚的經幡和風馬旗,他說,偶爾也想放逐一下。

    所以,左夏在看到高校信息網上,西藏蔚藍的天空灼熱的陽光時,神使鬼差的把第一誌願改成了西藏。

    左家父母是生氣的,他們隻有一個女兒,擅自做主去了那麽遙遠的地方,既擔憂又生氣她的任性。

    他們跟她生了悶氣,想讓她複讀,她卻不願意。

    左夏小姨看他們一家人鬧情緒,就把左夏帶到她家玩幾天。

    左夏每天帶著六歲的小表妹玩耍,這個聰明的小丫頭格外的不愛學習。

    小姨說,讓左夏幫她管教管教。

    左夏看著她小姨,誠懇道“小姨,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愛學習。”

    然後小姨說那你不要跟她講學習方麵的事,如果她自己說起來,你就假裝你很愛學習。

    這個任務真艱巨啊,左夏想,真怕自己會和這個小丫頭惺惺相惜。

    西藏的錄取通知比任何學校都要來的晚,到後麵她都懶得再去查,還是別的同學看到消息了通知她,她才拉著小表妹登錄了網頁,看到被錄取的信息。

    她隻看了一眼,就默不作聲的關了頁麵,領著小表妹繼續玩耍。

    小表妹卻不大理解,她瞪著眼睛說“沒錄取的時候姐姐不高興,為什麽錄取了還是不高興?”

    左夏想起小姨交給她的重任,刮了小表妹的鼻子,裝出很興奮的樣子“姐姐沒有不開心啊,姐姐可開心了,能上大學了,多棒啊,你要好好學習,以後上個好大學哦。”

    小表妹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話,致力於開導她“你不要難過呀姐姐,不想上就不上嘛,以後找個好男人嫁掉就可以啦。”

    左夏目瞪口呆,所以這就是你不好好學習的原因?

    小姨也變了臉色,厲聲道“死丫頭,誰教你的?”

    小表妹天真無邪“電視裏都是這麽說的啊。”

    左夏扶額,啟蒙教育很重要啊。

    睡覺的時候左夏倒了熱水在泡腳,小表妹乖巧的坐在旁邊,她看著熱氣騰騰的盆問“姐姐,你是要把腳燙卷嗎?”

    左夏一頭霧水“什麽?”

    小表妹認真強調“把腳燙卷啊,隔壁阿姨的頭發變卷了,媽媽說是燙的。”

    左夏頭疼,雖然她知道此燙非彼燙,可是要怎麽解釋呢?難道隻能讓她繼續曲解下去?

    左夏揪頭發,啟蒙教育好難。

    入學通知在八月中旬的時候才寄到,左夏拒絕了父母要送她去學校的建議,她買了一張機票,言明父母隻能送她到機場。

    她害怕過,但不能表露出來加深二老的擔憂,她隻能很豪爽大膽的去嚐試,去履行自己的選擇。

    他們去機場的時候是淩晨四點,外麵下著毛毛細雨,一家三口都坐在出租車裏什麽話也沒有說,左夏把車窗搖下來,細碎的雨絲打在臉上,很清涼。

    大街上很冷清,隻有來來往往的車,孤寂的路燈散著橘色溫暖的光,卻絲毫不能緩解秋夜的淒涼。

    2012不是世界末日,卻不止一次的讓她感到了絕望!

    過安檢的時候她回了一次頭,媽媽站在門口墊著腳尖望,滿臉的擔憂。

    她鼻子一酸,卻笑著使勁的朝她搖手,不管怎麽樣,自己選擇的路,就是跪著也要走完!

    飛機呼嘯著穿過雲層的時候,她低頭看著越來越小的建築淚流滿麵。

    總有一天要學會長大,摔疼了才知道穩重,才知道三思而後行。

    再見!無知的年歲,荒唐的青春;

    珍重!我愛的和愛我的;

    待到他年重生日,攜手笑談舊事時!

    等我榮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