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娘娘有個紅包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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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幕被遮住,外麵狂風大作,如同巨獸吞噬日月,冤鬼索魂,海棠樹壓彎了腰肢瑟瑟發抖,明明是正午時分,卻伸手不見五指。
“發什麽呆呢,還不快跟上,能到李爺爺身邊服侍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若能得到李爺爺的賞識,得見天顏也不是沒有可能,雜家要不是看你幾個自打進宮來還算溫順懂事,這等好機會可不會輕易給你們!”
長而幽深的走廊,宮燈吱呀的在前方搖晃,張泰全領著十幾個新進的小太監,參差不齊的隊伍有些奇怪,綴在末尾的竟然還有兩個步子都邁不周全的小娃。
但無一例外,這幾個孩子都有一副老天爺賞的好皮囊,一個個如果不是穿著太監服,像是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一樣。
其中大點的少年一個比較上道,可能是家裏吩咐過的,隱晦的塞了個荷包給張泰全,笑彎了的眉眼裏藏著精光,“謝公公,公公大恩大德,奴才們沒齒難忘,還未請教公公名諱?”
張泰全顛了顛荷包的重量,心裏冷嗤,倪了少年一眼,“你小子倒是機靈,雜家姓張,你們幾個就叫一聲張公公就行。”
“張公公。”幾個小太監迅速對視一眼恭敬的低頭道。
張泰全是他們進宮受刑除嗣刀外見到的第一個有品級的掌事太監,原本他們這些還沒領差事連掃地小太監都不如的是不可能見到這種‘大人物’的,但全所上下都說他們運氣好碰上皇後娘娘為宮裏來的李爺爺挑伺候的人。
這話不假,比起這暗無天日,十年八年才被天子想起一次的,隻能蹉跎的行宮,去真正的皇宮是每個當太監夢寐以求的事。
那些大太監的酸話很對,他們的確運氣好。
但是這運氣隻有一個人可以享,在場十幾個小太監,隻有一個幸運兒,也無怪乎有聰明人找張公公打點。
一想到這,十幾個半大孩子的心忽上忽下,忽冷忽熱,沒成年已經要承受世間最艱難的折磨。
“張公公,聽聞李爺爺是宮裏來的大人物,小的惶恐,不知李爺爺有什忌諱之處,還望張公公指點一二,小的感激不盡。”
張泰全瞥了眼後麵豎起耳朵的幾人,尖細的嗓音透著陰冷的說,“李爺爺是皇後娘娘身邊得眼的貴人,深受皇後娘娘器重,據說皇後娘娘一刻也離不開他老人家……李爺爺位高權重,人卻極溫和慈祥,要不是這次來行宮身邊沒帶服侍的小太監,這等擠破了頭的好事可輪不到你們……”
“元寶,還撐得住嗎?你靠在我身上。”
正當前麵幾個認真聽張泰全科普那位很得寵信的李爺爺時,隊伍最後麵兩個小娃因為腿短跑得氣喘籲籲,其中一個稍大的摸了一下小的頭,很不忍心的說。
最小的小太監腦袋暈暈乎乎的,順應身體的本能開口說:“富貴哥,我沒事,能撐一會,我們這是去哪,還有多遠?”
被叫做富貴的肉臉小太監皺了皺眉,悄聲湊到小孩耳邊,“我也不知道,張公公說讓我們去伺候宮裏來的李爺爺,聽說那是個大人物,可我們才多大啊,元寶你臉盆還端不動呢,伺候不周可怎辦?”
他和元寶進宮前是兩家鄰居,要不是實在活不下去了家裏人也不會賣了他,元寶比他要更艱難些,他的父母至少還在,元寶卻已經隻剩他一個,最後還進了宮,元寶家是真的絕戶了。
想到他爹娘吩咐的,富貴咬咬牙,他一定會照顧好元寶弟弟的。
“你們兩個小東西嘰嘰喳喳什麽呢,要不是李爺爺喜歡年小有活力的,雜家早賞你們一棍打出去,沒得給我們行宮丟臉!”
張泰全不是個喜歡跟小太監斤斤計較的,但他威嚴重,喜歡裝腔作勢,不喜歡有人在他說話的時候當他不存在!
富貴心裏一抖,拉住元寶的小手就要跪下,誠惶誠恐道,“張公公,奴才們知道錯了。”
張泰全不耐煩的揮手,“雜家可不缺你們一頓跪,跟機靈的學著點,被拖後腿,還不快跟上!”
見他不計較,富貴鬆了口氣,他擦掉額頭的汗,眼睛擔憂的望向歪歪撞撞的元寶。
太監們的活動範圍隻在指責規定的地方,隨意走動到其他宮殿就是壞了規矩,按照宮規是要被杖責的,幾個小太監也剛入行宮不久,還沒有對諱莫如深的嚴苛宮規產生該有的忌憚。
穿過拱門,張泰全帶著他們走進一處庭院,看到寬敞的庭院中擺放著的綠植盆栽,由遠及近的熏香,小太監們無不掩飾驚訝和好奇,忍不住四處張望。
富貴孩子心性,這會已經忘了剛才張泰全的嗬斥,興奮的拉著元寶東張西望,小聲跟他咬耳朵說,“可真好,以後我們也能住這麽大的院子。”
不用和一群小太監擠在陰暗潮濕的小屋子裏,晚上睡大通鋪,遇到一些睡覺不規矩的,打呼嚕磨牙都是輕的,更多的老人欺負新人,年紀大點的太監欺負初來乍到的小太監,飯菜被克扣,不僅要伺候主子還要伺候他們,每天幹重活卻吃不飽穿不暖。
沒人照應的小太監就是根無依無靠的浮萍,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在這森嚴陰暗的行宮消失。
張泰全給了他們希望,幾乎所有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無一例外露出欣喜感謝的眼神,仿佛受了張泰全多大的恩惠。
張泰全很受用這種目光,下巴微抬,“這就是李爺爺的住所,把你們的皮子緊緊,待會進去,能得到李爺爺賞識的留下,算他命好,選不上的也別搞什麽幺蛾子,省得在李爺爺麵前給我丟臉!”
他尖細的嗓音帶著一絲不容忽略的陰狠和警告,心思浮動的幾個小太監立馬的乖乖藏好了臉上的神色。
在還沒有一步登天前,張泰全就是他們的天,可以隨便決定他們的生死。
元寶,也就是520忍著腦袋的昏沉搖搖晃晃的跟在一群小太監身後跌跌撞撞的進入屋子。
張泰全領著身後的小太監們朝斜倚在躺椅高高在上的男人恭敬跪拜,“奴才張泰全領小太監們給李爺爺請安。”
男人麵白無須,模樣清俊,看著不過青年,遠沒有‘爺爺’的年紀,但小太監們誰都不敢小瞧,一個個縮著頭噤若寒蟬。
男人皺眉,讓身後給他捏肩的小太監停下,不鹹不淡的對張泰全說,“說了我這沒什麽可伺候的,有元慶,元喜兩個就夠了。”
張泰全不複在小太監們麵前的耀武揚威,在這位李爺爺跟前隻得縮著頭裝孫子,賠笑著說,“那是皇後娘娘念著爺爺您,奴才得了娘娘旨意,立刻從剛入宮的這些小太監李挑了幾個還算溫順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李爺爺您的眼。”
男人頓了一下,“既然是娘娘賞賜,雜家就看看吧。”
他語氣裏聽不出什麽,也不知道是滿不滿意張泰全的這番作為,張泰全倒是興致盎然,尖聲道,“聽見了沒有,都把頭抬起來給李爺爺仔細瞧瞧。”
小太監們戰戰兢兢的抬起頭,張泰全不滿,剛要開口,“李爺爺——”
男人打斷了他,淡淡的嗓音裏透著冷寒:“雜家選奴才還是你選奴才,要不讓張公公來挑?”
張泰全這才知道自己剛才的一番自作主張惹了李爺爺不滿,忙低頭‘噗通’跪下,額頭滲出一排排細汗,“奴才不敢,李爺爺恕罪!”
青年男人沒看頭,他百無聊賴的在十幾個小太監身上轉了一圈,隨手一指,輕飄飄一句話定下十幾人的未來生死。
“就那小的吧,長得倒是不錯,知道你爺爺我喜歡漂亮的,有心了。”
打一棍子再給一甜棗,李爺爺的誇獎讓張泰全慌亂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能為李爺爺效勞是奴才的榮幸,那這小太監奴才就把他留下了,”他無視富貴眼中的祈求,不客氣的一把扯過已經燒糊塗的元寶,厲聲吩咐道,“你過來,好好服侍李爺爺,稍有差池小心咱家剝了你的皮!”
那孩子本就瘦弱,被他扯著後領拎在手裏就像拎小雞仔似的,青白的小臉漲紅,似乎下一刻就要不能呼吸。
青年男人皺眉,“張泰全,你是在我屋裏抖威風嗎?”
張泰全想到這位爺護崽的傳言,心裏懊恨,暗道這次又是馬屁拍在馬腿上了,“不敢不敢,奴才這就告退!”
“張公公,元寶……”富貴被張泰全扯著走,很不甘心的要回頭,看見歪倒在地上的元寶弟弟,眼睛都紅了。
張泰全沒能如願搭上李爺爺這條船,心裏頭正厭煩著呢,口氣又冷又衝,“人家好命,一步登天了,哪需要你操心!”
小孩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青年男人接過元慶沏的茶喝了一口,好像根本沒看見底下躺著的人。
倒是元喜有些心善,還沒學到宮裏人的冷硬,他遲疑了一下,上前扶起小孩,輕輕一碰他的額頭,瞪大了眼睛,聲音拔高,“師父,這小太監好像是得了熱症。”
熱症可不簡單,輕則燒傻了,重則直接一命嗚呼。
尤其他們這類名如草芥的小太監,沒有人關心生死,元喜一時嘴唇微微顫抖,忍不住悲從心來。
“這個張泰全,存心給師父添堵,送了這麽個小太監過來,難不成還要師父給他操心不成,我這就給他送回去,晦氣。”元慶冷淡的聲音顯得有些涼薄,卻才是宮裏人應有的姿態。
元喜咬了下唇,帶著哀求道:“師父,這小太監看著才五六歲,看著剛入宮的樣子,要是被送回去,逃不過一個死。”
元慶翻了個白眼,對這不成器的師兄很是不耐,“你倒是爛好心,師父現在處境艱難,出了岔子誰負責!”
元喜也知道強人所難,他抱緊了懷裏的小孩,慢慢低下頭,“師父……”
青年男人放下杯盞,神色淡淡的看了元喜一眼,“行了,一個小孩而已,元喜這些天你下差後多照顧照顧他,元慶去避著人去找王太醫拿點藥,總歸是一條人命,端看這孩子命該不該絕。”
元喜一臉歡喜:“是,師父!”
元慶則是不情不願:“是,師父。”
……
520感覺自己置身在一團火焰中,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想要掙紮又四肢無力,他焦急的尋找什麽,像是丟失了一件對他而言極其重要的東西,是什麽呢,他想不起來,頭越來越痛,“啊!”
床上躺著的小男孩突然坐起身,布滿汗漬的臉上還帶著夢後的惶恐不安,他緊緊抓著被子,迷茫的看向四周,“這是哪?”
元喜端著藥碗進來,欣喜的看見已經昏迷了四天的小師弟迷呆呆的坐在床上,他額頭有許許多多的汗,瘦弱的臉上,大大的杏眼茫然無措,微微閃著水光看起來楚楚可憐。
聽見聲音,520的小身體一抖,轉過頭看見元喜,軟糯的嗓音微顫,“哥哥,這,這是哪?”
元喜剛還欣喜的眸子裏瞬間閃過心疼,他自己也不過才十四,看見瘦小的元寶就聯想到自己以前的弟弟,也是這麽小,淒惶無助的看著他。
他上前摟住小孩隻剩下一把骨頭的身體,聲音輕柔,“元寶乖,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