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虞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努力不驚呼出聲。

    但，外頭吹進來的風實在太清新了，濕潤的風，久違的雨。

    瞬間吹散了小蘭濃烈的腐敗氣味。

    她忍不住猛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直到方虞看見卷閘門縫裏那柄打磨得明晃晃的鏟子。

    以及鏟柄上清理不掉的斑斑血跡，才明白自己此時有多危險。

    方虞一怔，本能想逃。

    扯得鎖頭哢的響才記起自己把自己鎖在了柱子上。

    眼瞅著卷閘門一點兒一點兒的往上抬。

    卻急得連鑰匙都摸不到。

    映入眼簾的不是期盼已久的救援隊，而是處鏟子外的一雙黑色高筒水鞋。

    以及應景的三兩閃電，令人莫名恐懼。

    鏽蝕嚴重的卷閘門隻能勉強抬起一部分。

    之後便任憑如何使勁兒都不再往上卷了。

    一道閃電中，門外的人忽然趴到地上，側身往店裏望了兩眼。

    那人穿著膠質雨衣，臉上戴著豬鼻子的口罩和潛水鏡。

    本該好笑的裝扮卻悶雷般使方虞心頭產生顫碎的感覺。

    因為水鞋、雨衣、麵罩、眼鏡都是為了防止血液濺到身上，所以來者怎麽看都給人屠夫的既視感。

    方虞：“你……你！你別進來！”

    抓起身邊的不鏽鋼直尺敲了敲地麵，發出金屬聲碰撞。

    方虞：“我有刀子！你別逼我！”

    不速之客側身一滾便進了店，候在卷閘門處既不靠近也不出去。

    小蘭在黑色塑料袋裏猛晃著腦袋，氣味使她掙紮不休。

    方虞剛剛翻出的鑰匙卻因為慌張脫了手。

    四周黑乎乎的，伸手到地上摸也摸不回，急得眼淚直流。

    不速之客候在卷閘門處，趁著雷滾聲響踩下了卷閘門。

    便利店裏頓時漆黑一片，除了小蘭麵上一鼓一縮的塑料袋聲音連腳步聲都隱去了。

    歘

    歘

    歘

    打火機的火光忽然在遠處貨架間亮起，蛙鏡豬臉的陌生人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樣，這兒戳戳那兒搗搗。

    馬賽克：“我讓你閉上眼睛別看的。”

    方虞：“你是……你是馬賽克？

    你剛剛到門口？還是根本就沒離開過？”

    馬賽克：“嗬，果然很多存貨嘛。”

    方虞：“我果然是蠢貨。

    怎麽會把地址泄露給別人的嘛！”

    馬賽克：“確實不應該泄露自己地址的，這會招來殺身之禍。

    新聞一句都沒提，但這些事不每分鍾都在上演嗎？”

    小蘭聽見有人說話更是暴躁了。

    惡臭黏液溢出塑料袋，分不清是血漿還是唾液。

    單車鎖鏈嵌進肉裏太深，掙紮中小蘭一條手臂噗的掉到了地上。

    活屍與常人不同，現在，小蘭的半截胳膊算是從禁錮中掙脫了！

    馬賽克：“噓，小聲點兒，你不是說不希望禍害別人的嗎？”

    方虞：“我說的是我死後不希望害人！

    沒說活著被人害也不反抗！”

    馬賽克：“你有沒有聽見什麽？”

    方虞完全沒心思聽馬賽克的鬼扯，繼續伸手在地上摸鑰匙。

    馬賽克：“嗚嗚咽咽的哭聲，在門外來來回回的飄著。

    站在外頭的時候我以為是店鋪裏發出的聲音。

    但是站在店鋪裏聽著又像是外頭傳進來的。

    三中裏頭到底還困著什麽鬼東西？”

    方虞想不到其他自救的辦法。

    於是便用手邊摸得到的東西想扔小蘭。

    被黑暗中的手製止住了，馬賽克奪走方虞手上的瓶子。

    馬賽克：“你這是打算同歸於盡了？”

    方虞張嘴就咬過去。

    馬賽克：“你還真以為自己能把我咬死？

    省省吧，我身上的雨衣塗滿了活屍血，咬不得！”

    方虞才不管，伸長了脖子往馬賽克頂。

    馬賽克：“咬不得！你傻了！”

    隻好離她遠些。

    方虞：“你快滾！不然我總會有辦法叫醒小蘭！

    小蘭起來第一個咬你！

    讓你感染病毒也變成活屍！”

    馬賽克：“你還指望小蘭幹什麽？”

    閃電從縫隙裏鑽了進來，映亮馬賽克手上的鏟子。

    打磨得錚亮的一圈鏟緣立即令方虞老實了。

    馬賽克：“這鬧劇該到頭了。”

    方虞：“早死晚死始終是要死的，對吧……

    反正我已經感染了。

    而你也等得不耐煩了。

    所以就不等我徹底變異，直接來取我性命了？

    我明明還想活到意識消失的，我明明不想死……”

    方虞的聲音稚嫩中卻夾著沙啞，就像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一般。

    馬賽克：“請你閉上眼睛，髒活總要有人做。”

    方虞看見穿雨衣的馬賽克舉起鋒利的鏟子。

    她聽話的緊閉上眼睛抬起了頭。

    生怕對方一鏟子過來歪了，不能一擊斃命。

    這個男人的聲音居然這麽暖，跟現實一點兒也不像。

    方虞：“別讓我受太多苦，我怕痛。”

    噌！

    鏟子直接在混凝土柱子上戳出一條白棱。

    方虞的眼淚滾了下去。

    方虞：“我居然還活著？”

    她沒有抵住疑惑睜開了眼睛。

    四周依舊漆黑一片目不可識物。

    但依稀有個模糊輪廓。

    好像是個球咕嚕咕嚕的滾到了方虞腿邊。

    如磁石般瞬間掛住了她的裙擺。

    方虞推開的動作和閃電同步進行。

    在閃電慘白的光下方虞總算看清了。

    掛在自己裙邊的是小蘭爛沒了鼻子的臉。

    小蘭僅剩的腦袋正嚼著裙子。

    再多嚼兩口便能夠到方虞的腿！

    一副順藤摸瓜的態勢。

    而方虞極欲推開的手正巧搭在小蘭黏糊糊的腦門上！

    大量蠕動著的肉蟲子從油膩惡臭的頭發裏鑽出來。

    一拱一縮爬上方虞的手背。

    她當即暈死了過去！

    馬賽克害怕方虞被活屍感染情急之下一腳把小蘭的腦袋踢飛出去。

    小蘭在貨架裏反複彈了幾下，發出了不小的動靜！

    馬賽克暗罵不好，這動靜沒有混在雷聲裏，一定傳了很遠。

    果然

    嗚嗚咽咽的啼哭由遠而近，徘徊不去。

    馬賽克趴到地上想透過卷閘門的縫隙瞧一瞧外頭到底是什麽鬼東西，手掌剛撐著地，便感覺一股寒意從縫隙裏湧了進來。

    就算是秋天的雨也不應該把手給凍了，隨即打消了一窺究竟的念頭。

    心想活著比什麽都強，小心翼翼用鏟子瓢起小蘭粥樣的汙血，淋在門縫附近。

    方虞說得一點兒都沒錯，是小蘭一直在保護著她。

    沒有小蘭腐敗的氣味作掩護，白天遊蕩在外頭的活屍早破門而入了，而現在，馬賽克也正用小蘭的血做最後的防線。

    門縫呼哧呼哧的一通氣浪往返，連門內粥樣的血都被氣流抽了出去。

    馬賽克扯開衣服裹住方虞，他在雨衣外頭塗了一層活屍血，味道極是難聞，但卻能迷惑活屍之流。

    二人靠得好近

    馬賽克眉頭一皺，沒想到方虞身上的味道更臭！

    真是個倔牛似的小妮子，這方麵沒撒謊，吃喝拉撒睡全在裙子裏頭了。

    味道是衝，但人很柔，軟綿綿的輕而易舉就塞進了自己的衣服裏。

    徹底裹住了那股濃烈的人味兒。

    呼哧呼哧的聲音才逐漸消失。

    方虞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平躺在墊子上，強直倆月的腰終於伸展開了，這感覺難以形容的美妙。

    惺忪翻了個身，腦子裏想著明天要去圖書館還書，然後……噌的坐起來。

    這才想起自己依舊身處末日裏！

    下意識去看裙擺上的人頭，才發現小蘭的頭不見了。

    回頭看，小蘭的身子也不見了，低頭瞧，地上的血跡被清理幹淨了。

    一摸卻嚇得麵如死灰，自己身上的裙子也不見了！

    方虞穿著馬賽克的男裝T恤，寬敞的領口耷拉著，長長的衣身直罩到腿根。

    臉刷的就紅了，並不單純因為這身居家行頭，而是馬賽克把方虞擦拭得幹幹淨淨好像洗過一遍似的。

    她先是想到你自己惡臭熏天的內內，然後是烏漆嘛黑的搓澡水……反倒是最後才開始擔心馬賽克有沒有乘人之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