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吻別

    蕭清看著眼前那張布滿淚痕的俊俏麵龐，她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失控了。她有些慌亂，又有些激動，她不知道自己該進該退。

    “淩軒哥哥，你醒著的對不對，不要再裝了……”她抽泣著說道。

    其實你說你不知道該進該退，可是下意識裏說出的話，做出的舉動，都很明顯了，不是嗎……

    “淩軒哥哥，我知道你醒著的啊……”

    “你能不能睜開眼，看一看我，哪怕一眼，看一看我好不好……”

    最終麵對你，我還是拿不出任何一絲的堅強和妥協。明明已經在剛才下定好了要遠走的決心。

    季淩軒的心猛烈地跳著，眼淚因為蕭清的一再委屈地懇求，終於再次忍不住再次一輪的洶湧。他的眼淚，無疑是再度流了下來了。

    蕭清都看在眼裏，這些她都看在眼裏的啊。

    “淩軒哥哥……嗚嗚嗚嗚……”

    下一秒，她再也受不了這萬般如煉獄的煎熬，她終於是不管不顧地俯下身抱著季淩軒悲痛大哭了出來。

    真的是放聲地大哭，要不是候鬱心中有分寸拉住了陳映宇等人，陳映宇都差點要從病房外衝進來了。

    “你拉著我幹嘛！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裏麵！”陳映宇轉頭，看著拉住他的候鬱皺眉。

    “就讓他們哭吧，這世間所有的艱難，誰還能虧欠誰呢？”候鬱又像是對著他解釋，又像是兀自的慨歎。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這樣下去，何時是個頭，阿軒這又是何苦呢……”

    “何苦……假設有一天，換成是你變得殘廢了，變得準備要死掉了，你會和蘇思雅繼續下去嗎？”

    陳映宇沉默了，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我大概會做得比阿軒要絕。我會，讓思雅徹底忘記我，絕了念想，不留、任何餘地。”

    “阿軒就是因為太絕，才會造成了今天的局麵。不斷的糾葛，不斷的隱忍，也該，有個頭了。”

    是啊，也該有個頭了。

    ……

    病房裏，依舊是蕭清撕心裂肺的哭聲。很久之前，在工地那次，季淩軒為救她和小遠被埋在廢墟底下，那時，她在醫院也是這麽伏在他病床前哭的。她記得當時季淩軒還能醒來，然後嬉皮笑臉地笑她，逗她，數落她。那時他和她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哭喪。

    那這次呢，他又該怎麽說他。

    蕭清覺得此刻她自己就像幼兒園裏的小孩子，因為不想和爸爸媽媽分開，所以在早晨爸爸媽媽送去幼兒園的時候，他們大哭，看在幼兒園老師的眼裏，那是孩子最平常不過的嚎啕大哭，可是實則是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因為那種離別對他們那些幼小的孩子來說，確實很像生離死別。那麵前的這場和季淩軒的將別，又何嚐不是他們的生離和死別呢……

    最終，季淩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全是濕意，全是悲慟和絕望。可是即便是睜開了，又能怎麽樣呢？看不見，還是看不見，黑暗的世界，還是黑暗。

    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失明，這樣地墜入地獄，他真的習慣了。

    季淩軒從前好像也不太信命。他真的玩過很多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明的暗的，陰的毒的，確實和仁慈道義沾不上一點邊。他想，這大概是報應實現了。他們季家，除了他一人之外，其餘所有人都信佛。他就算不去關注，也明白裏麵的說法，因果輪回，其實都是必然。看來，他這個在那七年中手染鮮血毀滅人道的惡人，是遭到報應無疑了。

    而他最恨上天懲罰的，不是把他這幅身軀給懲罰成這樣，而是懲罰他與自己的愛人和骨肉分離。前者隻是虐身，後者卻是誅心。

    太慘了，真的是太慘了。

    蕭清看見季淩軒睜開了眼，總算是停止了那一頓歇斯底裏。她以為季淩軒還看得見的。

    此時此刻，蕭清一動不動地也盯著季淩軒眼睛看。她以為，他們還在對視。

    蕭清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因為痛哭了很久，有些嘶啞。“我……我知道自己這樣很不好，可是淩軒哥哥，我是真的很想你。”

    “你想誰那是你的事情，不要帶上我。”如果不是看到季淩軒剛才留下的淚水，蕭清幾乎都要被他現在這幅清冷攝人的樣子給嚇退了。

    “對不起……我知道……我……”蕭清，你不能解釋不該解釋，既是為了他好，你便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不要做。蕭清，你要忍住！

    “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看到背叛我的人，我覺得惡心。”季淩軒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威力大到分分鍾鍾就能夠把蕭清置於死地。

    蕭清聽得一愣一愣的，語無倫次，又誠惶誠恐。

    “我……我隻是……要去澳洲了，我想著這是最後一麵，我想……來見你最後一麵。”蕭清本能地做著這樣的解釋，可是得到的回應卻還是季淩軒清冷的表情。

    “你想見我，我就非要見你嗎？”季淩軒雖然穿著病號服，雖然已經消瘦得不成、人樣，可是他說起這些話來，還是讓人覺得有著無端強勢的壓迫，讓人為之心痛，又為之絕望。

    “我知道，我不該祈求你的原諒。”不單隻是不該，是不能。那個謊言既然編了，就要對得起和她蕭清一起擔過的所有人。

    “我這就走。”蕭清站了起來。

    淩軒哥哥，此生，就這樣了，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一定，這是我用我們的愛情換來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季淩軒聽著身旁蕭清凜然起身的動靜，他的心最後是真的沉到了底。

    沒有辦法，也隻能如此，這一次，真的就是永別了。

    永別了，我的小清。如果以後我真的活不成了，唯一要求你的，就是務必一定把我忘掉，一定，小清。

    蕭清的步伐已經全部錯亂，從病床到病房門口的距離其實是那麽的近，可是現在對蕭清來說，卻像是走在無數的石釘上，就像海的女兒為了留在王子身邊，雖然魚尾變成了雙腿，卻每天都像在刀尖上行走的那種痛。

    就在所有人，包括他們自己當事人都覺得這一切的糾葛都要告終的時候……

    蕭清走到了門口，頓住。下一瞬間，她猛然轉了身，向著身後的季淩軒跑了過去。她跑到了他的病床前，跑到了他的身前，她快速、決然地俯下身，然後她含著淚，吻住了季淩軒。

    這一吻，便將是我與你的吻別。

    再見了淩軒哥哥，重生還能再找回你一次，我真的無憾了。

    愛是付出和成全，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

    蕭清離開了他的唇，這一次，她不再做任何的糾纏，她走了，是真的走了。

    滿室死寂，滿室淒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