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記憶裏最後的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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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記憶裏最後的季公子
明天就是鄭醫生帶領整個團隊苦心研究了三個月,精心跟進所有病情過程的終極手術。此中成敗各自參半,危險性極高,但同樣有可能因此得到一半的康複,最多,能夠保命。
不做,季淩軒會死,三個月內,必死。做,便有一半的機會能活。無論如何,季淩軒身邊的人和團隊,都要孤注一擲地去選後者。
在準備手術的前一個晚上,季淩軒自然是做好了一切交代。身前身後,包括遺囑。不過這些東西,早在他沒出任何事之前就做好了,倒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亂了套。
隻是今晚的候鬱和陳映宇封輕揚鄒言他們都很凝重,也很粘著季淩軒。他們一個個愁容滿麵,明明都是可以獨當一麵的角色了,現在臉上卻表現出分外地無能為力。其實他們當然也怕,怕明天手術失敗,他們從此失去季淩軒。
“陸思典的事情,已經按照你說的去做了。至於小清提過的另一個人,沒能找出來。”候鬱和眾人坐在季淩軒身邊,他低低地說,同樣感到了身心的疲憊。
這段時間,一邊操心季淩軒的病情,一邊還要替他穩住季氏,接受陸思典的叛變,還要揪出另一個目前還揪不出來的內賊,候鬱是真的覺得心中不甚滋味,隻怕自己撐不下去讓季淩軒失望。
以前阿軒身體沒出什麽事的時候,是他帶著他們旗下的集團屹立不倒多年。現在他連替他暫時穩住季氏的能力都沒有,候鬱其實有點慚愧。
其實陳映宇也是一樣的。陳映宇是屬於那種比較沒心沒肺的類型,或者說是缺少算計,較為依賴季淩軒和候鬱的類型。現在阿軒生病,他除了在他身邊陪他,似乎那些商場上的對打,阿軒遠程的操縱,和阿鬱就近的實操,都不會讓他插得上手。
“另一個人,是秦鍾。”季淩軒平靜地說道。
候鬱和陳映宇封輕揚紛紛震驚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們皆靜靜地看著清瘦虛弱的季淩軒,眼中透著不可置信。
而且,阿軒是怎麽知道!為什麽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已經知道了很久的樣子?
“這怎麽可能呢!難道陸思典會這麽笨,直接安插自己的人?”陳映宇質疑。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理。”季淩軒一臉無所謂地靠著床頭,清清冷冷的麵孔不帶一絲感情。他隻是這麽去說,語氣無關痛癢到就像談起一場笑料。
“難怪你,會把他安排給了小遠。你那時候那樣子去和陸思典要人,其實也是在給陸思典下套吧。”候鬱的聲音緩緩響起。
想來,他還是懂季淩軒的。候鬱知道陸思典這件事,季淩軒一定可以解決,卻沒有想到阿軒心思深沉縝密到這種地步,直到今天他把秦鍾說出來,他們才知道原來阿軒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默默開局了。
他一早就知道陸思典會叛變,一早就知道他的動機,卻還能不聲色地和他演了之前的重聚情深的大戲,然後借幫陳小遠為借口,開口和陸思典要秦鍾,那個時候,就已經無聲地把秦鍾調離了季氏,然後正是因為知道蕭氏和薛氏以後還存在利益關係,所以秦鍾根本也不敢對蕭遠怎麽樣,同理可推,更加不會對蕭清怎麽樣。季淩軒這是看著他人小動作的同時,還讓秦鍾給蕭氏白打了一場工,怕是就連自己的病情還有他和蕭清的情感狀態都是在他的默許下透露給陸思典和秦鍾的,為的,就讓他們到薛逢麵前聲東擊西,最後棋局收官,薛逢還是要輸得一敗塗地……
本來候鬱前幾天還在憂心忡忡的事,此刻已經全部消散。
如果季淩軒不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生死之交,他真的也會覺得季淩軒是個可怕的男人。
薛逢想和他鬥,這輩子,下下輩子,永永遠遠,都是鬥不過的。
也許阿軒唯一算漏的,唯一把握不住的走向,大概就是他自己和蕭清了吧。如果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後遺症,他們現在大概已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了吧。
“收拾完薛逢,陸思典就不留了。”季淩軒這樣說。
誰又曾想,明天就要生死攸關的季淩軒,到了如今的這樣一個時刻,還在決定別人的生死。候鬱記得上次他試探性地問季淩軒陸思典如何處置,那時候的阿軒含糊其辭,他還以為是因為阿軒心中可能會顧慮他是陸老的孫子,所以心軟。現在想來,那是因為陸思典根本就沒有被他利用完,直到如今用他引出了薛逢這樣的釘子戶,陸思典自然就沒什麽價值了。
而季淩軒的不留,自然就是要對方死了。這些年來,他真的也不太仁慈的。該殺的殺,該搶的搶,就怕哪個不識相地來惹他,尤其是陸思典這種叛變泄密還拿自己恩師畢生的心血來揮霍浪費埋沒,他覺得就算是替恩師清理門戶,那他自己也沒有錯。
“那秦鍾呢?”候鬱再次請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留。”季淩軒說。
直到這一刻,陳映宇、候鬱、封輕揚、鄒言四人,對著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季淩軒,他們心中仍舊不斷地升起敬意。
季淩軒,是天生的君才。無可異議,毋庸置疑。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有了。阿軒……你……”
交代完了所有正經事,兄弟三人外帶一個鄒言,感情都到了製高點。
季淩軒滿目戚然,他最後卻還是釋然地笑了。這一笑,看在他們三人眼裏,確實格外地令他們慌亂恐懼。這樣的笑,真的很像那種死別。
搞不懂,他們三個堂堂的大男人,為什麽現在真的好想像個女孩子一樣上前去抱著季淩軒痛哭……
“此生,遇見你們,是我的幸運。”
“都回了吧。明天一切照常,實在沒有什麽必要再過來湊熱鬧。”
“如果我醒不過來,記得幫我照顧好小清和我兒子。”
“能騙她我還活著,就盡量騙下去,騙得越久越好。”
誰又曾想那樣深重的死別,卻被季淩軒這般輕描淡寫地用了四句話蓋過。他本來也不是什麽情緒會特別外露的人,此刻無聲勝有聲,四人也沒有誰掉一滴眼淚。
一切都那麽恍惚,直到候鬱三人退出了病房,他們才看清楚了那個畫麵。
那晚的那個英挺高挑的身影隱在不明不滅的燈光下,他背著躺下了,看不見任何表情。他的背景是病房的那扇落地窗,窗外漆黑隻有零星的星辰。季淩軒,就像那一副遺世的獨立。
門,輕輕地合上了。
這便是,他們記憶裏最後的那個季公子。往後,從此分離,再重逢,已是滄海桑田。(m.101novel.com)